杨嵊轻叹了声:“哎呀,这餐厅换了厨师后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喻凡装作听不出他话里的深意:“这两天我爸住院,可能是跟医院的饭菜相比,我还觉得公司餐厅的菜很不错。”
杨嵊瞧不出不快:“喻助理吃的开心就好,今晚一定和喻助理好好喝上两杯。”
喻凡笑得官方:“那是我的荣幸。杨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杨嵊盯住喻凡的背影看了会,他一直看不懂喻凡,要说他圆滑,他有时候又特别世故,要说他世故,这人又太会打太极了些。而且,喻助理的冷静是出了名的。
真那么冷静?
要知道,夏仲则这么一走,纵观整个费盛铸造,直接受影响的除了他这个略显尴尬的副总,另一个就是喻凡了。
即便喻凡才刚升总助,但对总部的人来说,喻凡无疑就是夏仲则的心腹,空降下来的小费总能毫无芥蒂地用他吗?
夏仲则要把喻凡带走还好说,但他偏偏把人留下了。
回头小费总若是从总部带个自己人过来,喻凡的处境就尴尬了。
这个问题,喻凡不是没想过。
只是和喻建洪几度挣扎在生死线上比起来,这些事对喻凡来说几乎不值一提。
无数的病危通知教会了他冷静理智,毕竟紧张焦虑解决不了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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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班后,喻凡给喻建洪打了通电话,告诉他今晚可能过不去。
喻建洪听起来心情特别好,在电话里恭喜了他好几回,喻凡还听见他掩不住兴奋,在那头骄傲地跟病房里的人说他升职的事。
喻凡又嘱咐他早点休息才收线。
“喻助理,丽姐说您要的蜂蜜水。”总裁办的实习生将满满一杯蜂蜜水摆在喻凡桌上。
喻凡道了谢,端起来就喝。
实习生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她特意问了于学丽,原来提前喝蜂蜜水不易醉酒,还能减轻酒精对胃黏膜的损害。喻助理做事果然滴水不漏,实习生进公司快三个月了,还从未听说喻助理有过任何失态的事。
升职宴订在环湖路上的cheer we,中文名就叫“且未”,是家中西结合的餐厅,几乎公司所有这种级别的晚宴都订在这里。
原因无他,高档,离公司也近,步行才五分钟。
夏仲则知道喻凡不怎么爱闹腾,就只安排了他和副总杨嵊,外加几个部门总监和整个总裁办。
差不多二十来个人,于学丽没有分两桌订,连通了两个包间,摆了张长桌。
喻凡被推坐在主位,所有人都举杯说着恭喜。
一轮下来,喻凡就喝了不少,好在这些年他酒量练得不错。
坐在喻凡边上的夏仲则几杯下肚话就多了,他单手撑着桌面,身体挨过来些:“小喻啊,你的事我不是没跟总部争取过,我跟董事长提了三次!”
喻凡有些诧异。
“谁不想带个自己人在身边?总部那群人也精得很。”夏仲则叹了口气,“我知道小费总不是个好相处的。”
可能是酒壮怂人胆,有人凑过来:“我听说小费总精神有问题,真的假的?”
“这事我也听说过,他不是在外国留学回来的吗?其实上学只是个幌子,一直在国外看心理医生呢!”
“他有次醉酒把接他的司机打进了医院!董事长花了一大笔才把这事给压下去。”
“喻助理这么斯文,可得小心了。”
话题一下子落到了喻凡身上。
喻凡现在的处境本来就有点尴尬,他本身不想掺和评论新上司,正想着怎么周-旋下,恰逢有人在外面敲门。
服务员推门入内:“请问哪位是喻凡先生?”
“我是。”喻凡站了起来。
服务员快步过来,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有人让我给您的,说是恭喜您晋升。”
喻凡诧异问:“谁送的?”
服务员微笑:“那位先生说您看了就知道了。”
袋子里是一只精美长方形木盒,掂着分量,还有里面明显液体晃动的声响,这一切都在告诉所有人,礼物是一瓶酒。
看这包装,应该还不便宜。
于学丽开玩笑道:“哇,这么高级,不会是82年的拉菲吧?”
夏仲则跟着道:“我都没见过82年的拉菲,喻助理让我也见识见识。”
喻凡被逗笑,他将木盒放在桌上,解开缠在上面的酒红色绸带,大家都好奇伸长脖子看过来。
精美木盒里躺着的不是82年的拉菲,甚至连普通红酒、香槟都不是。
它只是一瓶普普通通的——雪花啤酒。
“啊,哪有人庆祝人家升职就买一瓶雪花的啊,太小气了吧?”
“这不是谁的恶作剧吧?”
“这盒子都能买好几箱雪花了吧?”
总裁办几个小姑娘悄声议论起来。
喻凡的思绪远了——
那天喻凡回家就看见喻建洪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没多久,楚秀婷母子也来了。
“凡凡,来。”喻建洪把他拉过去,搂住他的肩,又望着楚秀婷道,“从今天开始,你楚阿姨他们就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了。”
楚秀婷的脸有点红。
楚嘉平倚在楚秀婷身边望着喻凡笑。
“瞧我,差点忘了!”喻建洪从冰箱里拿了瓶雪花啤酒出来,还特意在啤酒上用红丝带绑了蝴蝶结,“庆祝怎么能没有酒呢?”
楚嘉平咯咯笑起来:“喻叔叔,庆祝不应该买香槟吗?”
“是吗?”喻建洪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懂这个,就想着婷婷不太能喝酒,啤酒不容易醉,我还特意挑了贵的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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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盒下面有张小卡片,上面手写了四个字。
字体潦草,已经完全没了小时候的笔蕴:恭喜哥哥。
夏仲则问:“喻助理还有个弟弟吗?”
“没听说过啊。”
“喻助理这么优秀,那弟弟一定也很厉害吧?”
喻凡盯住卡片看了半晌。
是来恭喜他的吗?
他永远记得那天,楚嘉平抱着他的腰死活不放手。
他哭着哀求:“我想成为哥哥的家人,你别不同意他们结婚好不好?我也想叫喻叔叔爸爸呀,我也想有爸爸,哥哥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喻凡把楚嘉平的箱子从房间丢了出去:“找你自己的爸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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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凡一口气冲到楼下,问了服务员,说那人早就走了。
他不甘心,追到餐厅外,像只无头苍蝇跑了一路。
八点多的海州街头,人来车往。
喻凡站在路边,第一次有些茫然无措。
楚秀婷母子搬走后半年,喻凡曾收到过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哥哥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所以,会是恭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