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门延伸到山脚,一共八百零八级台阶,了空缓步下行,不免想起多年前,那人是如何一阶一阶走上来的。
大殿佛前,嘴中念念有词的僧人动作顿住,睁开双目,感到天魔秘气息的接近。
他站起身,厚重的殿门由强大的真气推开,天魔秘的感觉更加清晰,他抬头看天,任由清晨的光洒落在脸上。
那气息并非瞬间抵达,更像是天边那团意图遮住阳光的白云,在视线中缓慢地移动,虽然很慢,但是却是在动。
遥望那片云彩,思考到底是云主动飘过去,还是更加不可捉摸的风吹它过去?
他没有得到答案,人就来了,背着一个老人。
了空心中从无杂念,阴癸派的人来如何,去如何,该如何,便如何,直到那一日,看到她的第一眼,心中生出了奇异之感,这阴癸派的人与芸芸众生有什么区别?
他看出老人行动不便,让僧人带她去后面接骨敷药。
修行三年闭口禅,以此减少口业,修炼净念禅宗的无上禅功,另有妙法叫人知道他的意思。
老人走之后,她似乎想从排队的人里走出去,忍了忍,没动,很久以后他问起此事,她略微苦恼,说出让他忍俊不禁的话:“来都来了,拜就拜吧。”
他拿她当芸芸众生之一,她似乎也如此,拜佛上香,目不斜视,毫无异色。
有人因她未跪而不悦,他心中叹息,跪下的是身体,升起的却是凡欲,佛说众生平等,拜不拜,如何拜,由心而发,由心而定,佛不干预。
她为大德圣僧而来,看向其他人期待虔诚的模样,止住了脚步,向他提出参观净念禅宗,他同意了。
四大护法金刚对她并不友善,她神色坦然,站在他面前扫了两圈,问他为何不像他们那样。
他答:“他们着相了。”
她接道:“大师已经了却世间一切相的痕迹了吗?”
一针见血的问题。
他曾经修行闭口禅三个月,破于先禅主的提问。
这次已经修行三年,险些破于此。
了空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
她是与佛有缘之人。
后来谈论佛的对话是她起的头。
她自述与一位慧能大师在书中相遇,蒙他教导,对佛道大有感悟,与她的对话中,了空受益匪浅,心中生出淡淡的疑惑:各自不同的立场,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当时的他没有问,在一起之后的某一天想起来,平视着半张脸陷进软枕的她,问了出来,他看到铺在眼睛下方的睫毛动了动,往上掀起,露出华光熠熠的眸子。
“那时候,当然是要表达友善啦,难道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之后的事难以预料,大德圣僧居然是魔门花间派石之轩假扮的,欺骗全寺僧人,偷学佛门武功,身为净念禅宗禅主,绝对不能放过他。
回忆沉入海底,现实浮了上来。
他解开系在树上的缰绳,摸摸马儿的头,翻身上马,马蹄踢踢踏踏,渐渐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