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情深缘浅09

三人同路进城,郑恩蕊吩咐管事的几句,转过身跟楚留香走了,仆人带她们去看醉酒的高亚男,楚留香则悄悄问忠叔,源非朝还在不在。

忠叔:“那位公子说出去用午饭,直到现在都没回来,还有……”

没等他说完,楚留香意识到了什么,快步往源非朝的住处赶去,到最后还用上了轻功,多亏了忠叔也不是一般老人家,紧赶慢赶过来了。

源非朝的住处很安静,却没有楚留香以为的那些东西,这时忠叔过来,说完了当时的情形:“有个乞儿上门来送了高女侠一段风筝线,那会高女侠刚醒,看了之后急匆匆走了。”

楚留香心里有数,一出门,当头碰到两条没找到师姐的蝌蚪,啊不是,师妹,楚留香没空跟她们解释,眨眼间人就不见了。

白衣女子按了按郑恩蕊伸出去欲要挽留的手,“放心师姐,我去追。”

楚留香跑到了城郊,那是前天源非朝带高亚男放风筝的地方,没一会,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这位小师妹轻功倒是真不错,没有落后他多少,放到江湖上稳稳的一流水平。

“你在找什么?”来人声音湖水般平静。

楚留香转身看她,不知道是不是日光晃眼,他看这张脸觉得头晕目眩的,他压下心中种种纷乱的思绪,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有源非朝留下的线索。”

“源非朝?”

“姑娘见到他一定会很惊讶的,你们长得很像。”

白衣姑娘挑了下眉,似是对这个评价完全不感兴趣,“找到他留下的线索,能找到大师姐吗?”

意料之中的问题,楚留香点头:“十拿九稳。”

“那就麻烦你了,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说罢,她往回张望两眼,喃喃道,“郑师姐别着急啊。”

“许姑娘真是能沉得住气,一点都不像初出江湖的女子。”

许暮疑惑地看过去,楚留香解释道:“你看,我说高亚男在我那,你们去了没见到人,在下急于寻找线索,没有留下半句解释。这要是郑夫人,少不了劈头盖脸指责一通。”

别的许暮不置可否,唯有最后一句,她轻轻蹙眉,说道:“我师姐只是关心则乱,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楚留香打量她一番,望向遥远的天空,眸中的兴味都要溢出来了。

“他们往这边去了。”

水落石出的真相随着源非朝和高亚男的离开、许暮的出现重新扑朔迷离了起来,往常这种事情或多或少沾染血色,楚留香虽然期待有趣的事发生,但是不希望看人丧命,可想而知调查的过程中心情不会多么轻松。

这件事不同,对他而言更像是游戏,卸下种种枷锁,全身心投入到解谜过程中的充实快乐。

高亚男手里端着茶杯,不动声色地观察邻桌的邻桌,那是个青衣老妇,正在给旁边的瘦弱女子喂水,那女子满脸瘤子、鼻歪眼斜,叫人看了眼睛都会疼,她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外貌奇异的人,倒不至于像其他人一样露出不忍直视的伤人神色。

“这就是你的要紧事?”

昏黄的光透过木缝照进地处荒郊野外的茶馆,柔柔地笼罩着他微垂的睫毛,高亚男一转头正看到这一幕,那点焦急酝酿出来的怨气又散了。

她醒来见忠叔送过来一段风筝线,说是源非朝托人送来的,她心中焦急,以为他遇上了什么难事,连句口信都带不了。立刻赶往他们放风筝的地方,然后一路跟着线索来到这。

谁知道他人没事,好端端坐着喝茶,还拿人家的容貌当稀奇事让她看。

“你再多看看嘛,之前她跟掌柜说那是她可怜的侄女,一个就罢了,第二个也如此,若说是家族遗传,那怎么她就平头正脸呢?”他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说道。

话说的也有道理,高亚男无意间看过去,正好对上那女子的目光,泪水涟涟,写满绝望中撞见希望的期待,隐隐有点用力过猛,不能说出口的话想用眼神表达。似乎认得她,但高亚男却想不到在哪里见过她。

掌柜看青衣老妇带着这幅尊容的侄女,心生怜悯,免了她的饭钱,待布帘一放下,源非朝笑道:“她好像发现我们了。”

高亚男放下茶钱,既然源非朝一再坚持,那就跟过去看看。要真是什么下作勾当,救了便是。只是高亚男想不清楚什么下作勾当能扯到那两位姑娘身上,虽说不厚道,但是实话是长成那样再安全不过了。

青衣老妇牵着驴子,慢吞吞地走在黄土地上,两位其貌不扬的女子,一个坐在驴子上,另一个跟在驴子后面。

高亚男数了数驴子上的女子回头次数,忽然问道:“你是谁?”

突如其来,却不意外有此一问,他深邃无波的眼底泛起波澜,张了张嘴。

谁知问出问题的高亚男却不等他把话说完,手臂一震,短剑出鞘,直射青衣老妇后心,整个人追着短剑飞身而起,掀起了阵阵黄土。

灰尘散去,源非朝抬眸看去,高亚男已经与青衣老妇战至一处。

“你是什么人?作甚要劫掠女子?”

“你胡说!这是我侄女!莫要纠缠,否则要你好看!”

高亚男的短剑细密如雨,虚实相间,青衣老妇死死抱着女子,单手应对下来,不一会便左支右绌,豆大的冷汗差点流进眼睛里。

一缕枯黄的头发落地,青衣老妇急急后退,厉声喝道:“你是清风女剑客高亚男?”

“没错,怕了吧?识相的赶紧把人放了,我还能求高女侠放你一条生路。”源非朝不知何时笑吟吟地站在另外那女子边上。

青衣老妇简直要被气死:“这是我侄女,该放人的明明是你们!华山派好大的名声,难道是靠欺凌弱小挣来的?”

源非朝依旧在笑,眼神却寸寸冷下来,“侄女?姑娘,我问你,你是她侄女吗?不是的话就眨眨眼。”

被青衣老妇单手抱紧的女子疯狂眨眼。

源非朝的目光重新转向青衣老妇身上,扯出了个冷笑:“不识好歹,高姑娘,打她!”

青衣老妇不带人能跟高亚男拼个一百回合,但是带着人实在力不从心,抬袖撒出一把细如牛毛的暗器,高亚男顿时沉了脸色,疲于应付的人变成她,这边完事了,那青衣老妇也不见踪影了。

麻烦了,这个念头没转完,身侧响起一道声音:“我去追!”

上一秒声音近在咫尺,下一秒人消失了踪影,高亚男着实愣了愣,安抚了一下那不能言语的女子,随即查看地上的暗器,带上她紧随其后,在百步之外荒祠里找到了人。

门七扭八歪地挂着,一眼能看到大大方方坐在里面鼓捣柴火堆的源非朝,察觉到她的到来,他抬起头,笑道:“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怎么不过来?”

高亚男拉着那姑娘过来,看到青衣老妇躺在地上人事不省,蹲下来仔细查看,别的伤没看出来,就是脑门和后脑勺鼓起来几个大包,好像被人打了几闷棍。

高手对战,最想伤到对方的要害,最难伤到的恰恰也是要害,谁会不对要紧的地方防备呢?除非跟他交手的这个人武功太高了,才会想打哪打哪。

她心里有数。

“这人用的是江左司徒家的独门暗器,名为烟雨断肠思,毒性仅次于云梦仙子的天云五花绵。”

“哦。”他脸上满是虽然听不懂你说什么,但是很厉害的样子。

高亚男不对他的态度发表任何看法,继续说:“江左司徒家擅长暗器易容,练的功夫过于阴损,一家近乎死绝,这个人既然能留下来,别的不说,保命的本事一流,现在看来,不是你的对手。”

早在她说到一半的时候,源非朝那拨弄火堆的手就停了下来,垂眸认真听,等她说完,他沉吟片刻,说道:“那天我的确是被强拉硬拽进了青楼,我看到他们责打不愿意接客的姑娘,于是白吃一顿,大闹一场,带跑了所有打手,助那些姑娘脱身,接着在长街上遇到你。”

一边庆幸劫后余生的朱七七霎时间瞪大眼睛看源非朝,她之前不慎落入可怕的魔窟,王怜花把她放出来,她从暗道逃离,出口就是一家青楼后院,那天乱得很,一群人乱嚷嚷,后来她逃出生天,回想起来似乎是听到什么吃霸王餐之类的话。

原来是他。

高亚男不知道她纷乱的想法,说道:“可你还是有意隐瞒师承不是吗?你在官道上就可以制伏她,却偏偏要放走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动手。”

她抿了抿唇,看到火光缭绕着他的脸,心尖下意识发软,“我不想逼问你,我只是……”

只是想知道胡铁花说的那种可能性是不是真的。

源非朝终于抬眸看她,那双眼眸一如既往温柔清澈,不染杂质,此时带了点无奈的味道,“要我怎么说呢?我有意隐瞒师承就能证明你的猜想是对的吗?反之,我不再隐瞒就能证明你的猜想是错误的吗?”

高亚男一时之间被绕的有点晕,没有轻易开口说话。

源非朝重新低下头,嘴角笑容苦涩,“很抱歉,我有必须要隐瞒的理由,我不能说,说出来……会招人讨厌的。”

那是能让全天下八成女人母爱大发的神态,再加上他明明武功超群,却愿意如此示弱的反差,任谁也不想继续往下问,使他脸上再添为难之色。

高亚男不忍心,她本来有账要跟他算,也没法开口了。

“我怎么会讨厌……你不愿说就不说了,”她的视线转向那两位容貌怪异的姑娘,福至心灵,“她们是被江左司徒家的易容术所害吧?”

源非朝乐得她转移话题:“我不了解这个,反正罪魁祸首还在,待会弄醒她,问问就是了。”

高亚男去搜了青衣老妇一遍,筛出来银针暗器无数,源非朝正跟白飞飞——她不能说话,用木枝在地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经历,至于另外一位也被灌了药,却连木枝都拿不稳,到现在还不知道叫什么。

“两位姑娘不要怕,待会就让她帮你们恢复容貌。”源非朝安慰道。

拿着一堆拇指大小的小玉瓶琢磨哪瓶能让人说话的高亚男闻言,微微侧首,“没有那么简单,这种无赖心底不知藏了多少花花心思。”

源非朝:“你的意思是?”

“我有个朋友叫苏蓉蓉,易容术天下无双,请她帮忙更为稳妥。”不过洛阳到楚留香的那艘船怎么也要一月半旬的,要辛苦她们撑这么久吗?

这时远远传来含笑的嗓音:“有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依稀听到有人夸蓉蓉。”

高亚男道:“你既然到了,就赶快进来看看这两位姑娘,我记得你粗通易容术,你要是能解决,就不麻烦蓉蓉了。”

楚留香举步进来,气度潇洒,飘然若仙。

朱七七不知自己是不是太想念沈浪了,竟然觉得这个人瞬间的风姿有点像他。

楚留香没来得及往那边看,先是看了一眼源非朝,然后转向高亚男,意味深长道:“不如你先看看我带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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