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沫脑子发热,思维有些迟钝。
明斯洳刚在在干什么?那软凉的触感,是亲了她的额头吗?为什么要亲她的额头?别的母女这么大也会亲亲吗?
……
裴沫仰起头,望着明斯洳的眼睛,目露疑惑。
裴沫眼神非常专注,专注到明斯洳难以忽视。
忍住别开脸的冲动,明斯洳强自压下某种隐秘的渴望,刚才裴沫就像一个暖呼呼的小太阳,不管不顾的闯过来。
明斯洳实在是太冷了,她忍不住,忍不住去靠近,去汲取她的热度。
以至于失态,以至于主动越线,明斯洳眼神黯了黯,迅速恢复成一片幽寂深海般的平静。
她抬起头,平视着前方。
裴沫缓慢的眨了下眼睛,眼睛里映出明斯洳流畅的侧脸线条。
没有丝毫的躲闪,明斯洳的反应甚至平静的让人觉得冷漠,就连眨眼的频率都没任何变化。
就好像刚才红唇轻贴上额际的举动早就在她们之间做惯了。
裴沫没忍住伸出手,轻轻压在自己额头上,缓缓摸了几下。
带着一点凉意的触感早就消散了,像风一般快的让人来不及捕捉。
明斯洳的动作很快,她抬起一只手将裴沫圈在身前,而后低头,没人看清她低头的瞬间做了什么。
因为实在太过短暂。
就连裴沫,都只能回忆起一个一触即离的片段。
至于其中细节,无从想起。
裴沫越过明斯洳的肩,往后看,两侧的安保人员还是板着脸站着,没有丝毫神情波动,至于郭叔,眸光深沉的望着明绮所在的位置。
所有人的反应都很平淡,裴沫甚至开始怀疑,到底是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还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显然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明绮与明苇羽还在前方站着。
明斯洳的手落在裴沫腰背上,箍的很紧,是一个保护意味非常浓烈的姿势。
这一回,明斯洳的情绪没有出现明显波动,明绮眼睛眯了眯,目光陡然落到裴沫身上。
以前每一回,只要提到那个老婆子,明斯洳就会发疯。
回想起明斯洳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明绮只觉心里痛快的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明斯洳被虐待欺辱,那时小小的她没有办法反抗,只能哭着挣扎着求饶。
而她就在旁边看着,身上触目的伤口越多,明绮心底扭曲的慰藉感就越强。
所有足以颠覆她人生的变故,都在明斯洳身上找到了宣泄口。
就算知道父亲是明海害死的,为了维持着优越的生活,明绮也能放下一切去倒贴。
甚至与自己的母亲反目成仇。
明斯洳在那个时候就像是精神鸦|片一样,一旦开了口子,就戒不掉了,明绮也曾后悔过自己袖手旁观,后悔过自己逐渐变成其中的凌虐者。
可是比起随意凌虐的快感,那点后悔,少的可怜。
直到现在,就连那点后悔都消磨没了,扭曲的恨意与对明家财产的觊觎早就吞噬掉了那些名为人性和良心的东西。
不过没关系,明绮看向明苇羽,她还有一个小女儿,她会对她的小女儿好。
没想到明斯洳身边会出现能和她亲近的人,紧接着明绮眼中生出几分忌惮,恶意如潮水般涌出来,她阴阳怪气的出言嘲讽,“果然都是装出来的,你外婆的骨灰不想要了?那包中药到底是谁放过去的,你也不想知道了?如果她地下有知,不知道会多寒心。”
明家老夫人在丈夫明涂死后,被赶出了明家,在明海的刻意针对下,过的潦倒不堪。
她住进了荒山上的老房子,明斯洳经常过去和她作伴,那是明斯洳童年时光里少有的温情时刻。
对她来说,格外珍贵。
春夏季节,山中绿意翻涌成浪,穿过狗尾巴草扎进裤腿的小路,路的尽头,是端着一碗拍黄瓜等着明斯洳的明老夫人。
只有她会亲昵的摸摸明斯洳的头,告诉她,“我的乖囡囡是个招人疼的好孩子。”
最初在南三角的那几年,明斯洳凭借着对外婆的牵挂,不择手段熬过了生生死死。
后来她好不容易回到榕城,还没来得及去找外婆,就被明海夫妻捉去,再后来,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回到熟悉的荒山上,还没等好好相处一段时间,明老夫人就因为明斯洳亲手端去的那碗药丢了性命。
明明那是明斯洳亲自去抓的中药,明明是用来治疗咳疾的。
在南三角,想活命,就必须能辨认出各种能从野外找到的不用花钱的中药草。
药是明斯洳亲眼看着抓的,药是她亲手熬的,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她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外婆倒在她的怀里,大口吐着血,神情平静的告诉她,“乖囡囡,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这碗药我知道它有问题,我喝下去,只为告诉你,你和他们的仇不共戴天,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外公,还是为了你自己,你都得和他们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