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忆较多)

半晌后,沙发上的谢明宁打起了呼噜,看样子已经睡熟。

夜色里,四处静悄悄的,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唯余床头的一盏壁灯发着暖光,散在两个孩子恬静的睡颜上。

林竹言闭着眼轻哼一声,不自觉微抬了手落在简随身上,半梦半醒间简随迷迷瞪瞪凑过去,对着林竹言的脑门吧唧一口,并抬起小手拍拍他的背,呓语一般:“小竹子,不疼了。”

小孩子恢复得快,晚上还病恹恹地,早上醒来已是活蹦乱跳。

昨夜简随跟着林竹言天快亮才睡,幸好这是周末不用上课,两人可以睡个懒觉,然而林竹言还是醒得很早。

几乎谢明宁一出去他就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简随抱在怀里,抱玩偶一样。

林竹言挣扎着从被子里拱出来,期间简随翻了个身,恰好将他松开。

林竹言自觉去浴室洗漱,全程轻手轻脚,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直到出了卧室门才放开脚步跑到楼下。

“早上好,妈妈。”简家厨房和餐厅相连,林竹言跑到餐厅,一转弯就看到在厨房里准备食材的谢明宁。

“起这么早,还难受吗?”谢明宁擦净手,走过来摸上林竹言额头。

林竹言举起胳膊,再拍拍肚子,笑道:“不难受,我好了。”

谢明宁揉揉林竹言的脸:“洗脸了没?先玩会儿,妈妈给你煮鸡蛋。”

清晨简家人还没起来,大门已经打开,几个帮佣在客厅和前院忙碌,林竹言走到门口,看见两个叔叔打着伞,将种着松树的石盆周围的花挪到左侧檐下遮挡处。

轻柔的凉风裹挟着雨丝,徐徐落到林竹言的肌肤上,只见不大不小的中式庭院里绿意盎然间是一片洗过的湿意,抬头细密的雨丝从天坠落,竟是下起了晨雨。

片刻后,雨势渐大,雨丝成了滴状,落在院落中央的石子路上,通往右侧墙角的一排青竹和几片芭蕉叶,整个院子都湿漉漉的,鼻尖满是凉雨混着植物的清香。

林竹言目不转睛地看着雨水打着芭蕉叶微微晃动,而后打了个喷嚏。

“言言。”应是听到林竹言的喷嚏声,谢明宁从厨房里走出来,“别站在外面,小心感冒了。”

她将林竹言有落地窗的客厅里,让他就在这儿玩,还给他添了件外套。

林竹言趴到沙发上,枕着胳膊向外看。

客厅的落地窗前左右放了两盆绿植,从此处亦可见庭院的风景,只是不可窥全貌,庭院景观让一颗自然生长的银杏树挡去大半,至少无法再看到那几片芭蕉叶。

略微有些失望,林竹言从沙发上下来,跑到餐厅去吃早餐,吃完后听谢明宁道:“言言,去看你简随哥哥醒了没,醒了叫他下来吃东西。”

“好。”林竹言从凳子上下来,小跑回二楼卧室。

他轻轻推开门,探出脑袋朝卧室看去。

谢明宁早上起的时候,顺手将床头的壁灯关闭,紧闭的窗帘仅容微弱的晨光渗入,幽暗静谧的卧室内,隐约可闻窗外绵密的雨点声,伴随简随淡淡的呼吸。

林竹言将脚步放轻,绕过床尾来到床头,看到简随露在被子外的半张脸。

他蹲下身,伸手搭住床沿,将脸搁在手背上,百无聊赖地盯着简随的睡颜,盯了片刻,见简随仍没要醒来的迹象,林竹言抬手想去戳他的脸,又在将碰上时停下。

哎,算了。

林竹言撑着床沿起身,走到沙发上抱住两个抱枕,左右翻滚几下,然后拿起海绵宝宝玩偶,脱去它的裤子给派大星穿上。

自娱自乐半晌,他停下动作,抱着穿了两条裤子的派大星,再次走到床头弯腰去看简随。

还没醒。林竹言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将派大星放到简随枕边,决定还是到楼下去。

谁知他刚把玩偶放下,简随刷的一下睁开双眼,对着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这是什么?”简随拿过头顶的阴影,与穿了两条裤子的派大星四目相对,他看向沙发上被扒了裤子的海绵宝宝,耷拉了下眼皮问,“你起多久了?”

林竹言摇头:“不知道,我吃完早餐了,你要吃早餐吗?”

“不吃。”简随把派大星放回枕边,再次打个哈欠,“好困,我还没睡醒。”

他随手抓住林竹言放在床边的手:“怎么这么冰?”说着将林竹言的手塞到被子里,贴在自己身上捂住,也不嫌冷。

“外面是不是下雨了?”简随感觉听见雨声。

林竹言:“嗯。”

“那你没法出去玩了。”简随道。

林竹言一般起得早,要是简随没起,他会一个人在前院或者后院玩会儿,直到简随起来,可惜今天下雨,他只能待在屋子里,没法出去给小草芭蕉浇水,跟小树竹子说话,也没法喂蜗牛和蚂蚁吃东西……

“嗯。”林竹言将下巴磕在床沿上,闷闷地应一声。

简随勉强睁开眼睛,拍拍床沿上毛绒绒的小脑袋,将他拉起来,给他脱去外套,再挪出个位置将他塞到被子里,给他盖好被子。

简随又用抱玩偶的姿势抱住林竹言,跟林竹言的脸挨在一起,闭上眼睛:“睡觉吧,醒来就可以玩了。”

“嗯。”林竹言其实不困,但他没动,大眼睛瞅着天花板,听见简随的呼吸变得平稳。

轻而暖的蚕丝被罩在身上,软得好似躺在云朵里,暖融融的卧室隔绝了室外的凉意,偶有佣人的脚步声响在走廊上,和着模糊的说话声。

幽暗的光线间,窗外绵密的雨声变得清晰起来,像是又下大了。

林竹言的眼皮缓缓垂落,跟着沉入梦里。

……

梦一层接着一层,明明都是让人欣悦的美梦,林竹言却觉得心口发沉,挣扎着怎么也醒不来。

仿佛意识被禁锢在过往的美梦里,贪恋着往日的温暖,无论如何也不肯醒来。

终于林竹言轻喘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带着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滚落下去,并委屈地汪了一声。

怪不得他心口发沉,身上趴了这么大个东西,不沉才怪。

林竹言坐在床上缓了会儿神,抬手慢吞吞地给蕉蕉顺毛。

几分钟后他从床上下来,拉开窗帘发现天地一片潮湿,雨雾落在窗户上,恍惚回到梦里的光景,片刻后反应过来可能相像的只有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