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晓月一来就躺倒在地:“我不行了,我要死了。”
“这不还活着吗。”
“下一秒就要死了!”
因为阿葵走到半途走不动了,她和怀青轮流背了她一截,过程太过痛苦,不想再回忆。
怀青的汗水几乎打湿了衣衫,凑过来看时,睫毛上还沾染着汗珠:“你挑的什么种子?”
“秘密。”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怀青给她看自己的:“我不懂,随便拿的。”
他运气还行,这是一种三阶灵植的种子,万能药引,很多丹药都要用到。
疾雪又凑过去看阿葵和庄晓月的,发现当康不在她怀里:“猪呢?”
阿葵弱弱道:“借给,大哥哥了。对不起。阿葵,做错了?”
“……”疾雪沉默几秒,也不知在想什么:“借就借吧。”
她重新坐回去。
原地休息了一阵后,众弟子才像重新找回魂魄,着手准备种田。
疾雪早就搞完了,也不想在那挡着别人,干脆站起来围着灵田绕了一圈散步。
散着散着,她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他估计对种灵植这事很熟悉,也已经弄完了。疾雪本来想离开的,但桂云扶已经发现她,朝她走过来。
她冷着脸问:“干嘛?”
“这个,还你。”他手一抬,当康赶紧从他掌中跳到疾雪怀里。
“尊上,我刚才是怕暴露身份才没收拾他的,下次真的再也不帮他了!”
疾雪拍拍他的猪脑,转身要走。
桂云扶突然轻轻喊她:“疾雪……”
“?”她回头。
他看着她,也许是因为看不出她眼中的情绪,手指在身侧攥了又攥也没说出下一句话。
习惯揣摩他人的人,一旦发现自己看不透一个人后,就会变成这样。
疾雪等了他五秒。
在最后一秒的时候,桂云扶终于开口,却是一句突兀的:“午饭……你吃吗?”
午饭?确实要到该吃午饭的时间了。
但疾雪早就辟谷,之前要不是为了陪桂云扶,根本不用吃饭。
“不吃。”
他道:“但你昨晚不是和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吗?”
她挑眉:“这跟你没关系吧?”
这话像是将桂云扶反问住了,他动了动唇瓣,没说话。
疾雪扭头,衣角被他从后抓住。她拂开他,听见桂云扶低低嘶了一声。
“你这怎么变成这样了?”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她看见了他从袖中露出的手腕,一片淤青,很吓人。
“没事,小伤而已。”他把手腕往身后一背。
“这叫小伤?”她道:为什么不上药?”
商人的乾坤袋里应该不缺金疮药。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不答反问:“你是在心疼我吗?”
这回轮到疾雪沉默了。
心疼他?
她还在气头上,干嘛要心疼他?
她不会道歉,也不会内疚。
先不信任她的人明明是他。
“我只会心疼我喜欢的人。为什么要闲得没事去心疼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怀疑我的人?我有病吗?”
疾雪说完迈开脚步,桂云扶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收回手,睫毛缓缓一垂,在眼下投下了点落寞的影子。
回到怀青等人那里,他们已经把自己的种子都种了下去。
每个灵植成熟的时期各有不同,一般高品阶的耗时长点,低品阶的等一等明天就能长出来。
“长老说给我们用的这片灵田灵气含量可高,七天之内肯定能全部收获。”庄晓月道。
怀青小脸发白:“那岂不是还得爬七天的山?”
“……你要是能估算出自己灵植的成熟时间,只爬一天也行。”
“那谁能知道啊。”
爬了一天山,众人都累了,就算种完了田也聚在旁边没走。虽然是下坡路,但想想还要原路再走一遍山道,弟子们就跟焉了吧唧的茄子一样。
“别躺着了,就这点路都能把你们累成这样,那以后出去游历时该怎么办?”
长老上来赶人。
“快快,这天看着好像要下雨,你们不想下山时脚滑摔死就赶紧的。”
催了三遍,弟子们才慢吞吞站起来往山下走。
疾雪勉强良心大发,把已经完全脱力的阿葵往自己背上一背,替庄晓月和怀青减轻了返程时的负担。
雨来得比想象中快,起初还只是毛毛小雨,等众人走到离山脚还有一小段距离时,哗的演变成了倾盆大雨。
两人一边一个抓着疾雪的胳膊,这才没脚滑地安全到达山下。
“我们快回宿舍吧,好大的雨呀。”庄晓月对她道。
疾雪刚一点头,天空晃过一道白光,随后响起嗡嗡的雷声。
……雷。
她像是想起什么,往周围一扫,没看见人,拽住一个路过的梅班弟子就问:“人呢?”
“什么人?”
“商人。”她道:“他跟你们一起下来了的吧?”
梅班弟子想了想:“没有吧,我是最晚下山的,那个时候他好像还在灵田那边。”
“你说什么?”
疾雪眉头皱起来。
“他留在那边干嘛?”
“这我就不知道了……商人今天本来就有点奇怪……”
怀青道:“没事的,灵田那边有个可以避雨的凉亭,等雨小一点……哎,疾雪!”
没等他说完话,疾雪的人已经三步并两步跨上石阶,转瞬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
雨很大,越来越大,夹着狂风,好像要把人吹下山似的。
疾雪到达山顶时,衣服湿透,往后撩了一下头发,好让视野里能看清人。
灵田附近……没有。
怀青刚才所说的凉亭里,也没有。
她拔腿从这边跑了另一边的灵田,也没找到。
最后费劲闯进山林里,才终于看见他。
他坐在一棵大树下,浑身湿透,乌黑柔软的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整张脸靠在臂弯里,像是一件漂亮而安静的艺术品。
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生气。
就好像死了一样。
听到疾雪靠近的脚步声,他顿了下,一点一点抬起头。
面帘早就被随便拽下来攥紧在手里,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双漂亮的、微微泛红的眼眸。
那是一种蒙着氤氲的,又黑又深的瞳色。一点光也照不进深处。黑漆漆的。
他的肤色本来就很白,在大雨中,沾染着雨滴,好像透明一样的白。白得没什么真实感。
疾雪上次没有心思看他的脸,这次看清楚了才知道,原来他害怕的时候是这种表情。
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为什么不跟大家一起下山?”她面无表情地问。
“……”桂云扶没答话。
“我在问你话。”
桂云扶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张了一下才道:“我,走不动了。”
“哈?”
他撇开视线:“上山时用的储灵袋是最后一袋……已经没有剩的了。”
所以,他没下山是因为太累了。
疾雪透了口气,觉得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也是,她明明知道桂云扶的体力差到什么程度。
刚才上山时追上来跟她搭话,就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才对。
“没想到你那么聪明,也有失算的时候。”她嘲讽了一句。
桂云扶低着眼帘,缓慢地眨了下睫毛,好像要挤出水雾似的。
“你是来找我的吗?”他低低地问。
疾雪很不想承认:“算是吧。”
“为什么?”他道:“你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吗?”
“……”她停顿了下,倒没想到会从桂云扶嘴里说出这种话和这种字眼。
“上来。”她无视这句话,转身弯腰:“我背你去凉亭那边避避雨。”
语气还是很冷淡,不含任何感情,桂云扶那么聪明的人也猜不到她此刻的想法。
试探性地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他抿唇闭上眼,从后勾住她的脖子。
明明两个人都湿透了,疾雪的体温却依旧很烫很烫,烫得他眼前有点起雾,胸口的位置也很痛。比昨晚还要痛。
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抠紧了掌心,就算在上边留下了很重的伤痕他也仿佛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