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致眸中盛满愤怒,质疑,不甘,失望,种种情绪,瞬息几变,到最后只剩下无尽的嗔恨。
她忽然认出来,抱着她的少年并非裴承芳。
“你?!”她大惊,“你几时来的?”
她竟然全无所觉!
她扬掌拍向少年胸口,怒道:“滚开!”
李玄同微微侧身,容玉致一掌拍空。
容玉致架起玉笛,以笛作剑,朝少年右目刺去,招式阴毒,竟是要直接刺瞎他。
她下手愈是毒辣,少年脸上的笑容便愈是灿烂。
二人出招拆招,虽没发出多大动静,然而瞬息之间,已走过数十招。
容玉致语声幽寒:“你也骗我?还装不会武功!”
李玄同出指如电,格住玉笛,正欲开口,围墙另一头忽然闪过几道火光,有人厉声喝问:“墙那边是何人?!”
“嘘——”李玄同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是方四郎的侍卫。”
裴、承、芳!
容玉致眸中浮起血丝,浓重的仇恨和不甘几乎完全攫住她的心神。
杀身碎魂之仇,怎么可以轻轻放过?!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既然早晚要杀了那狗东西报仇,不如趁他剑心未成,早早除掉他,了结这桩孽缘!
脚步声迅速接近,巡夜侍卫似乎打算打开院门,绕到院墙这边查看情况。
容玉致杀气腾腾,毫无躲避之意,识海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催促她:杀啊,杀啊!
李玄同闪身拦在她身前,低声道:“林氏镖局是大魏仙督府设在沙洲的据点,你在这里杀了人,等同挑衅江东林氏的威严!”
容玉致双目赤红,只听得进识海里那个声音。
李玄同见她杀心如焚,只能缚住她双手,拦腰将人抱起。
地上浮出几道鬼影,托着二人御风疾行,几个起落间,二人便落到外城一处偏僻的草场附近。
容玉致奋力挣脱少年的桎梏,眉心灼痛,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踩中尖锐的石子,白皙的足尖霎时鲜血淋漓。
她一时吃痛,心神狂躁,用力一挥玉笛,发出数道气劲,击得尘土飞扬,在地上犁出几道深深的沟壑。
附近羊圈里,羊群受惊,纷纷扬蹄,发出咩咩的叫声。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容玉致被羊叫声吵得脑袋几乎要裂成两半,忽而发足冲入羊圈,将玉笛刺入一只羊羔咽喉。
温热的血流过她的手,浓厚的铁锈味钻入她鼻端,死亡的温度和味道令她感到灵魂深处都在战栗。
那羊发出嘶哑的哀鸣,挣扎几下,倒地而亡。
容玉致赤足散发,宛如残忍嗜杀的阿修罗,手起笛落,杀得满身满手都是血,几乎将羊群屠杀大半,才似从梦游中惊醒般,停止杀戮,茫然地抬起双手。
鲜血温腻,从她指缝间一滴滴滑落。
嗔毒……发作了?
她控制不住,她完全控制不住……
夜风乍起,呜咽如诉,温柔地拂过少女的面颊。
容玉致转头看向羊圈外,雪白的脸上也溅了几点血迹,月光下有种哀艳的,惊心动魄的杀戮之美。
少年盈盈而笑,眸底有种奇异的神采缓缓流动,望住她,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吹散。
他说:“玉致,你裙子都脏了,这可如何是好?”</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