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颗红彤彤的,硕大无朋的脑袋从地底浮出来。沙怪一脸憨相,龇着牙,牙缝里卡着十来只挣扎不休的沙鼠,献宝似地往少女面前凑。
好家伙,这沙怪还挺懂人情世故。
自己个去觅食,回来还不忘给主人稍带点略表殷勤。
容玉致拉着李玄同的手,霍地倒退一步。
她往后退一步,沙怪就往前进一步,丑陋的脸上还流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来。
如果它会说话,此刻必然已口吐疑问:怎么啦?主子你不吃吗?我替主子尝过啦,这沙鼠可好吃了,主子你怎么不吃呀?
终于,容玉致忍无可忍,飞起一脚,将沙怪的脑袋踩进沙里,崩溃咆哮:“把这些臭老鼠弄走!现在,立刻,马上!否则本座活剥了你的皮做风筝!”
沙怪终于感受到主人的熊熊怒焰,哧溜一声钻回地底,好一会儿,才重新钻出来,只是不敢靠得太近,就在三丈之外小心观望。
容玉致用力拍掉头发,衣服上的沙子,双手似乎还在隐隐发抖。
李玄同刚窥探过一部分她小时候的记忆,见此装作随口一问,道:“你怕老鼠?”
容玉致似乎回忆什么极不好的事情来,别开脸,试图藏起坚盔利甲下的软弱,恶狠狠道:“我不怕!”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李玄同轻勾唇角,岔开话题:“事不宜迟,该接着赶路了。”
容玉致深深几个呼吸,平复情绪,下令命沙怪近前。
李玄同率先走向沙怪,正欲翻身“上马”,忽听得身后一声清甜如蜜的“等一等”。
他转过身,和声道:“玉致还有什么吩……”
他眸光忽地一定。
少女玉容冷俏,手里托着一团滚滚翻腾的黑雾,那团黑雾逐渐凝聚成形,变作一颗砰砰跳动的黑色心脏。
容玉致眸中若碎冰浮现:“我既未受伤,又未中毒,怎会无缘无故昏倒?李玄同,你若不说实话,别怪我破坏盟约,下手无情!”
话落,猛地攥紧那颗黑色心脏!
李玄同顿觉好似利箭穿胸,一时锐痛难当,双膝一软,半跪于地,抖得宛如筛糠。
容玉致慢慢走到他面前,俯身挑起他的下巴,迫他仰起脸,盯着他双眼道:“说,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原来如此……
原来她那日舍血喂他,除了帮他暂压毒性,诱他结盟,同时也留下一手后招,若他背叛,她顷刻间便可令他痛不欲生。
想通此点,他心中并不觉得如何愤怒,反而生出一股诡异难喻的欢喜来。
少年兴奋得眼角微红,全身都在颤抖,容玉致却误以为他是痛得难以忍受,不由放松手上力道。
“你现在老实交代了,我还可以饶过你。”
“我……我什么也没做……”少年姿态可怜,颤声道,“我怎么敢害你?你……你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恩人……”
一介凡人,怎么可能受得住这种锥心之痛?
容玉致几番逼问,对方仍只有这么一句话应对。她暗想:莫非自己太过敏感,错怪了好人?
罢了,谅他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去。
她收起法力,黑色心脏重新化作黑烟消散无形。
李玄同缓了许久,才扶着沙怪的身躯,慢慢起身。
容玉致干巴巴道:“我这人疑心病重,你莫要介怀。”
李玄同笑容虚弱,摇了摇头,毫无怨怼之意:“怎会?你是我的恩人。”
听他反复强调“恩人”二字,容玉致忍不住道:“不要恩人恩人喊得亲热,咱们很快便要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
她说完,不见李玄同回应,抬起手臂捅了他一拐子:“听到了没?”
少年终于无奈地点了点头。
二人继续上路,天光渐渐放亮,天与黄沙交接之处,逐渐浮现出城郭的轮廓,宛若一条卧龙盘桓于大漠之中。
夜行五百里,终于来到西洲进入大魏途中必经的第一大城,沙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