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致语气娇蛮:“这么脏的水,拿给我洗脚都嫌恶心。你就是这样给我办事的?这可是我交给你的第一件事,你当真尽心尽力了吗?”
李玄同面露赧然:“抱歉,是我办事不力。我再去重新寻些水来吧。”
说着脚步一转,当真提步往外走。
容玉致发现他已换过一身干净的胡服,但后背依然有血迹透出来,显然并未包扎上药。
“站住,”容玉致唤住他,“你这鞭伤不处置,是等着化脓吗?”
李玄同背对她道:“九娘有所不知,主……丹朱不许我治伤。若叫她私下发现我上药包扎,只怕又要向九娘你寻衅滋事。”
容玉致沉默了会,道:“你何必那么惧怕丹朱?我自有法子治她。”
“出去吧,替我守好门。记住,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李玄同领命出去,脚步极轻,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容玉致瞧了都纳闷,这小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走路竟有轻功高手的架势。
容玉致下了床,脱下短襦和中衣,只穿一件鹅黄色的丝绸小衣,用帕子蘸湿水擦身。
擦到一半,忽觉胸口锐痛,身子发软,朝石桌扑倒,撞翻木盆。
木盆哐啷一声砸在地上,水流了满地,浸湿她的鞋履。
她咬牙强忍,栗栗而颤。
又来了。
她不清楚万蛊门的老东西究竟在她身上试了多少种盅。这些蛊以她的身体为相搏之器,大吃小,强食弱,龙争虎斗,最后剩下的,便是那万蛊之王。
在王蛊出世前,她不会死,但每个月都需忍受这么一回锥心之痛。
该死,早知便不舍血给李玄同了,竟提前引发了万蛊相争。
帷幄外传来男子的声音:“九师妹,师兄来给你送饭了。”
“石护法,九娘正在行功,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
哼……算这小子机灵,没和石冉说实话,容玉致心想,眼前一阵阵泛黑。
“本座方才似乎听到什么东西摔在地上……九师妹?”
容玉致转头看向帷幄,少年修竹般的身影映在上头,展臂拦住比他精壮许多的男子。
“还请护法止步,请将饭食交给奴。”
“九师妹莫不是行功出了岔子?不行,本座要入内一看方能安心。”
少年脚步微错,整个人拦到男子身前,虽未言语,但动作间却充满坚决之意。
石冉眯了眯眼,无形硝烟弥漫。
弱不禁风的凡人少年,法力高强的魔道修士,这本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无声对决。
看少年抖得犹如惊弓之鸟,却依然坚定地阻拦他,石冉扯了扯嘴角:“有意思。”
石冉将托盘塞进少年怀里,拍了拍他左肩,力气大得像要震断他的骨头。
“本座记得……丹朱可从未说过要将你转赠给九师妹吧?”
少年脸色发白,眸中惧意更深,却始终没让开道。
石冉摸了摸鼻子,笑道:“本座倒是看低了你。”
也看低了那个娇娇柔柔的小师妹。这才一日不到的功夫,她竟能收服一个小奴隶给她卖命。靠什么呢?不可能全靠她那张脸吧。
他喜欢有脑子的小娘子,那样追逐起来,才有雄鹰逐鹿的乐趣。
“好好照顾她。”
“是。”少年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些。
少年目送石冉离开,慢慢收起卑怯的神色,许久,忽然低声道:“毗舍阇。”
昏暗的烛影底下爬出一只蝎子,这蝎子通身赤黑,体型比寻常蝎子大了许多,竟有成年砂蜥那般大。
若有佛门中人在此,一眼便能认出,此蝎正是被囚禁在佛宗圣地百年,后于数年前冲破封印逃走的天魔蝎。
天魔蝎晃动毒刺,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某种古老玄奥的咒语。
少年脸色淡淡:“你想吃了他?”
他似乎并不赞同天魔蝎的想法:“此人元丹不纯,食之无味。”
天魔蝎益发激动地晃动身子,发出抗议。
少年侧头朝身后石洞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别急,毗舍阇,我为你找到了更有意思的食物。”
作者有话要说:毗舍阇(读音为“皮舍嘟”):佛教神话里食人血肉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