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赤足行来,十根脚趾血肉模糊,趾甲尽被拔除,沉铁镣铐磨破了脚踝,露出森森白骨。
裴承芳支起身体。
一个满脸烧伤,貌如恶鬼的青年迈入他的视野。
青年身形颀长,瘦骨嶙峋,破旧的衣衫挂在他身上,宛如罩住一具骷髅。
鲜血沿着他的衣裾和袖口,一滴滴落下。
“郎君快走!”
老仆冲入灵堂,高举铁拐,如龙蛇出窍,雷霆震怒,砸向青年后背。
裴承芳想说,快退下,你绝非此人对手。
可他来不及说。
青年只随意地往后一挥手,似乎扬起了一缕清风。
清风缠绕,精钢铸造的铁拐忽地扭曲,砰!
铁拐寸寸碎裂,四射激飞,老仆的双手来不及松开,瞬间遭到无形巨力反拧。
蛤喇——骨茬刺破肌肤,老仆双臂尽断!
老仆瞪大双眼,尚未意识到断臂之痛,下一瞬,整个人爆成一蓬血雾!
血雾纷纷,青年立身其中,仰起脸,眼眸半阖,神情享受,一脸餍足。
跟随多年的老仆惨死眼前,裴承芳大恸。
然而他伤势沉重,一时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青年踏入阵中,捡起牌位。
青年嗓音嘶哑:“容玉致就是嫁给了你?”
裴承芳并不言语,暗中蓄力。
青年的目光久久凝在灵牌上,好似不识字,反复扫视数遍,终于确定灵牌上所书名字,确然就是“容玉致”。
“竟当真死了。”他低笑数声,声音忽地转冷,“死了也好。”
“?”这狗东西又是哪个?容玉致今日连受刺激,感觉简直要被气活了。
裴承芳咳嗽起来,嘴角不断地涌出鲜血,他好不容易凝聚起一丝气力,骤然暴起,探手抓去。
“妖人,速将内子牌位还我!”
青年出手如电,拔.起鸣鹤剑,一剑刺入裴承芳左肩,剑势锐不可挡,抵着他步步疾退,直至利刃透胸,将他钉在墙上。
容玉致终于感觉气顺了些。
不管这魔头是打哪冒出来的,只要他揍裴承芳,那他跟她就是一伙的!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暗流汹涌,眸中清晰倒映出彼此的模样。
一个清秀俊雅,眉目阴沉;一个恰似恶鬼重归人间,却生了一对极干净的眼,瞳心清黑,眼白洁净,眼尾微垂,生来便带三分笑。
青年打量了裴承芳一番,嗤笑:“我师姐这眼光,呵,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不敢恭维。”
容玉致:???
师姐?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个这么邪性的师弟。
裴承芳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忽地身躯一震,震愕道:“你喊她师姐,你……你是欢喜宗的邪修?!”
此人周身邪气冲天,绝无可能是容家弟子,那就是玉致在魔道时的同门。可欢喜宗当年不是已经阖宗覆灭了吗?
是玉致做的内应,大宗师亲自带人剿灭,没留一条漏网之鱼。
男子不答,拔剑而出。
血如泉涌,裴承芳重重坠地,痛得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男子挽了朵凌厉的剑花,侧耳细听宝剑低鸣,赞道:“这剑不错。”
瞥裴承芳一眼,眸中含着猫戏老鼠的嘲弄。
“我先去杀光老的,再杀小的。至于你……看在你是她夫婿的份上,留你最后一个死。”
“竖子狂妄!”裴承芳嘶声大吼,额上青筋暴起。
青年放声大笑,夺走牌位和鸣鹤剑,直出门去,一步一杀,不留半个活口。
待裴承芳缓了许久,一能动弹,立即捡起玉笛,穿过满院横陈的尸体,冲到崖边。
山下祖宅,火势滔天。
那火就像佛经中的业火,红得妖异,彤光映照天穹,似能焚尽人间。
宅邸中央,忽然爆发出朵朵巨大的金色灵光,绚如烟花,几乎笼罩了大半江都——是金丹修士自爆真元,与敌人同归于尽。
那邪修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逼得数位裴家长老联手,使出玉石俱焚的招数,玉致的残魂若被波及……
裴承芳心脏骤缩。
手中的碧玉短笛发出裂响,裂纹纵横,砰的一声,这件本命法器崩碎成沙,从他指缝滑落,随风飘散。
再也无法紧握。
裴承芳目眦欲裂:“玉致——”
作者有话要说:容玉致:两个狗东西,本座读档重开去也!
李玄同:抢老婆了抢老婆了,现在抢的是尊夫人的牌位,以后抢的就是活生生的老婆。
裴承芳:老婆,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李玄同:住口!
裴承芳:是你住口!
李玄同:要打一架吗?
裴承芳:来啊。
容玉致:…………少废话,两个一起上吧。
裴承芳:???
李玄同:???!!!
容玉致:本座是说,两个狗东西……速来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