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津鼓掌:“那我和豆子一起看了电影,也算庆祝吧。”
青豆嘀咕,难怪今天这么多人看电影。
胡雪梅兴奋劲儿没缓过来,借来一张邓丽君的磁带,倒至漫步人生路,载歌载舞地给寝室里的姑娘们整了一遍。
金津脑袋凑到青豆面前:“你相好呢?我们顾公子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怎么都没有电话来了?上学期电话来这么勤,这学期安静得像死了。
青豆头正好低着,掩住了表情:“可能吧,谁知道。”
金津洗完屁股,脚布还没挤干,牌瘾就犯了,要去隔壁打牌,“豆子,要不要一起?我们叫几个人再开一桌!”
青豆忘了回应金津。
她背脊僵在窗前,看冷风摇撼树枝,听邓丽君不怀好意催人扭动的嗓音,陷入了另一层思考。
1995年12月31日晚,程青豆突然很想搞清楚,她这算是失去了一个朋友还是失去了一个恋人。
顾弈说的是分手还是绝交?以后的人生路他还要不要出现了?
21点28分,青豆往二舍那处的公用电话狂奔。这条路这学期她一回没跑过,可见这地球上除了顾弈,没人打电话给她说闲话。
这是多么正常的情况,她却感到好凄凉。
当然,狂奔纯粹是校舍楼要关门了,而不是着急听见他的声音。青豆不断否认,但在漫长的等待后,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心中冒出一个想法,顾弈会不会故意不接她电话,折磨她?呜呜!他干得出这种事!
等那边接起,青豆满脑子都是钱,抓着电话线,着急骂道:“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知道电话费多贵吗!”
老三愣了:“啊?对不起。”
青豆听那头声音陌生,一时愣住:“你是?”
老三下半身还光着呢,哆哆嗦嗦:“那个……顾弈……他跟导师下乡义诊了。”
“什么?”
“他不在宿舍。”
青豆砰一声挂断电话,跟阿姨喊“明天来给,没带钱”,撒腿跑了。
1995年结束之前,青豆摸黑,在隔壁点灯打牌的咋呼声中,写下首诗。
她把这冻死人的冬天形容为男人忽然冷却的感情。
没劲!好没劲!
青豆想,要是没有顾弈强势地占领她的人生,她的大学会是什么样子的?肯定不会在等一个男人的电话。换作任何一个人,她都不可能牵挂至此。
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受,提笔给小桂子写了封信,痛骂顾弈五页纸。
她暗暗发誓,再见到顾弈,她要杀了他。
但真的再见到他,青豆心痛得差点死掉。他一定也很难受。
顾弈憔悴了好多,唇上胡茬泛着青光,原本温润的面庞透出股男性的硬朗。
这在青豆看来就像变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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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过年回来,自然要请朋友吃饭。这不两人就碰上了。青豆正在脑补顾弈为情所伤,他和虎子的对话迅速把她拉回到“恨”——
虎子问:“怎么留胡子了?”
顾弈说:“他妈去村里给那帮人看牙,看我年轻不给我看。我留个胡子,显得老点。”
刚子夸:“这就叫男人味!我这几天也不刮了,留留看。”
青豆恨恨筷子捣空碗,沉默如桩。
她本来不想来的,但素素说,虎子都请自己了,说明看开了。她和虎子闹成这样也想着要做朋友,青豆闹什么脾气?虎子难得回来,一起吃顿饭,难道虎子没顾弈重要?
虎子没顾弈重要?这句话刺激了青豆。青豆想,虎子当然比顾弈重要。所以她表现出大方,进来还对顾弈笑了一下。
真可气。四目对视,他居然礼节性地朝她点了个头。
这么有礼貌,怎么不给她磕个头?
素素热络气氛:“研究生,现在看牙行吗?能不能给我弄个牙?”
“可以啊。我有个师弟毕业在清南区开了家诊所。你有空找我,我带你去他那里。”
素素不满:“怎么是师弟啊,你不给我弄?”
“我带你去,当然是我给你弄。带你去是为了用他的治疗椅无影灯和器械。”
“那就好。”
虎子下唇一撇,朝他凑头:“那我那个牙?”
顾弈看了一眼:“帮你做个新的,瓷的。别做金牙,难看。”
刚子也是一口烂牙:“我也去我也去!妈的,上个礼拜还牙疼呢!”
一桌子人起哄,全要看牙,一圆桌变成喂饭现场,一张张血盆大口张着,非常难看。顾弈说,“过年空的那几天给你们弄,正好他店不开,你们直接来吧。”
素素客气:“可以吗?真的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顾弈:“要么等我毕业。”
刚子问:“你毕业了去医院还是开诊所?”
虎子抢答:“我们顾弈这什么家底!当然自己单干!全南城市有几个搞牙齿的研究生啊!以后是招牌!”说着噢哟噢哟地激动,“搞牙齿是有钱!发了发了!”
刚子开始选地段:“你师弟在清南区开,你就开西宁区,那边有大学,有楼盘,人多。”
顾弈说:“不一定。”
素素:“什么不一定?”
顾弈:“我导师的意思是,想让我留西城。”
“你留?”虎子惊讶。
“可能吧。”
青豆专注舔蛀牙的舌头一僵,终于再次抬起眼。
这回顾弈奉上了笑容,特别释然,像要说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