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人心惶惶,谣言都说唐皇兵败身死,又说某王、某将军有意谋反,打进城的安贼、史贼宣扬称太子李豫、信王李倓【查】全都在战场上被杀,宣称唐朝被彻底灭了。她以为唐朝气数已尽,不愿意再受牢狱之灾,或是新君的侮辱,一怒自尽。关在监牢中日夜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盼到唐军,转瞬又成了泡影。这话不好听,婉转的说:“妾不愿再受牢狱之灾。”
“当初因为什么没带上你?”难道是李豫故意撇下你不管?
沈珍珠幽幽的叹了口气:“安贼谋逆时,是崔妃从中作梗,故意阻挠。。。陛下知道此事。崔妃早亡,算是妾的大仇得报。”大敌当前,国破家亡在即,妻子还想着故意留下妾侍害死她,让她遭遇种种不幸,我想陛下一定会为之心寒。更兼崔妃有子,又是正妻,将来若是陛下得登大宝,她是顺理成章的皇后,则天皇后的余威仍在,崔妃若是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绝无可能当上皇后。
“你如今作何打算?你儿子不日就要追封你为皇后,你要去镇中与他团聚?”
沈珍珠沉吟了一会:“阎君容禀,数年以来妾身潜心清修,颇有所获,如今割舍不下修行正道,也放不下夫主和儿子。请容妾身三思。”她真有些含糊,别人都说修行最好,确实挺好,当皇后也很好,但独孤贵妃也是皇后,陛下最爱她,我去了做什么,一边醋着?听赵丽妃说,帝镇中不算宜居。如果我还在人间,现在做了寡妇太后,也只能在宫中清修,晨昏叩首,早晚烧香,为儿子祈福,现在也是一样的。
阎君:“随你。写一封信给李豫。他写信找你。”
沈珍珠叹息道:“陛下深情厚爱,妾无以为报。只能回去为他诵经祈祷。”
写了一封信:当初崔妃派人阻拦我,因此没能侍奉陛下幸蜀,不幸被擒……第二次被擒后自尽而亡,虽不敢效法豫让(给自己毁容),也做了一番巧妙的装饰,绝不会被叛军暴尸羞辱,陛下若为宫人收敛埋葬,妾也在其中。听闻陛下天下搜寻妾身十多年,妾铭感五内,愿陛下万年长安。珍珠遥拜。
她的确做了一番装饰,别的美女自尽之前都打扮漂亮点,她为了安全,给自己打扮的有点丑,把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毁了。
万一李豫没有阵亡,又打了回来,自己的尸体也是安全的,不会被叛军拿去挂墙头羞辱唐军。
李豫收到回信之后,暗自嗟叹一番。沈氏果然聪明伶俐,不仅知道崔氏之死另有原因,还知道是因为她而不是为了她。因为她,崔氏展露了她的浅见,这样生死攸关时还顾着谋害妃妾,这要是当了皇后,将来会如何?不是为了沈氏的失踪而解决掉了崔氏,沈氏只是他普通喜欢的妾室,崔氏则曾是他比较中意的妻子。但他想要的是温柔贤惠无害的妻子,张良媛(嫡母,被废为庶人)的教训近在眼前……张良媛当初那样温柔贤明,生完孩子才三天就为军队赶制军衣,很是为阿耶收拢军心,到后来擅权专政还想废太子,哎,太可怕了,不论太子是否为她所出,都可怕。
李亨问:“你怎么了?何必如此感伤?”
李豫神色淡然:“想到以后远离人间烟火,不由得有些难过。”
“那没关系。”李亨有点幽默:“不仅有烟火,还有春耕秋收。你看这片地,阿耶现在也是耕读的隐士啦。颇有上古之风。”别的皇帝或许会有落差,但我觉得挺好,健康,自由,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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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他去看看自己的规划:“你看,这些是香料,这里是葱姜蒜,特意弄了许多沙子来种姜,这些是麦,这些是稻,这些都是蔬菜。我规划的很好,再过几个月麦子稻子成熟后,会如一朵金色牡丹。这些葱蒜就是花萼花叶。”
李豫这才恍然,难怪都种的弯弯曲曲,原来有这种打算!
李倓挽着袖子道:“我正研究怎么盖二楼以便观赏呢。”春天,帮着阿耶测绘,夏天,给他加高楼层。他要的不是一个小土台,而是滕王阁、黄鹤楼那样的阁楼。
观赏之后,独孤贵妃低声劝道:“陛下若写信请沈皇后前来,她一定肯来,现在或许是阔别已久,她心里不安。”她并不嫉妒,因为沈氏太惨了。等沈氏来了,过的比较好之后,她才会吃醋。
李豫看得出,沈珍珠心里很安稳,欢喜而平静柔和,是他喜欢的样子。翻了翻自己的陪葬品,打算给她打点点东西带过去,等到将来能出去了,再去见她,如果路途不远又安全,她也可以来看望自己。
翻陪葬品的时候看到玄宗赠送的玉笛,以及李倓的遗物。这又令他心中感伤,默默的整理了一会,打定主意,过去劝高祖:“高祖陛下,若是祖父在堂前扮丑,做孙子的如何心安理得的在席间享受酒宴?”别让我祖父女装啊。
李隆基感动的不行,这才是人话!不枉我当年这样疼爱你!
李渊知道他说的没错,但是:“我想看。”我可以弹琵琶跳舞,他降几等,女装逗趣有什么不行?“他是梨园的祖师爷,每年祭祀不计其数,理应如此。”
李豫正色道:“高祖若想看,儿孙们不敢阻拦,请高祖关起门来私下欣赏。皇帝是百官之主,黎庶乐人受他恩惠,祭拜虽属于淫祀,但,也是一片忠心。玄宗身边的优伶多贤能,有人谈笑中劝谏,亦有人不肯从贼而死。”只有在皇帝的主持下才能祭祀先帝,私下禁止祭拜。
李隆基掩面低泣。
李渊毕竟不是刘邦,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那么,也罢”
长孙皇后看他有点生气,笑道:“彩衣娱亲并无不可,只是今日是给李豫接风,哪有彩衣娱孙的道理。阿耶这是要李豫为难呀,李隆基讲笑话做鬼脸必然有趣,李豫是笑呢,还是不笑呢?”
女装可免,参军戏(对口相声)不可免。
王菱忽然说:“既然李豫来了,我该走了。”
众人都明白过来,以前没人保护李隆基,李倓每次劝阻时都不坚定,李隆基自己的体力稀松。近些年来偷偷练武,又有这么一个立场明确的孙子来保护他,欺负不了了。她就没有留下来的意义。
李亨:“啊。”
武曌施施然问:“我看皇后们或从政,或在经商,不知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王菱沉吟片刻:“没听说地府不允许官员经商。”我全都要!
武曌写了一封信给她,拜托武士彟好好照顾她,教她经商。
无人挽留,只是送了些临别的礼物,王菱顺手又扛走了两匹绢,真有点沉!
随即韦后也离开这里。自从李隆基开始烧砖挖土之后,她再去袭扰就占不到便宜,还几次被捆好了挂在房檐下,多留无意。
她么,自然连礼物都没有,只有众人的漠视和唐明皇的冷嘲热讽。
李隆基得意的叉腰:“在地狱里你会和你女儿重逢的!”
韦香儿:“我等着你!”
等到王菱离开之后,武惠和杨玉环爆发出一阵欢呼:“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