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狗+隐患

阎君们快快乐乐的坐在安静的殿内,翻阅着令人愉快的报告。更加愉快的看着门外那些静坐抗议的士人。

“和他们说的差不多。”

“这些人真是可恶。”

“亲自去服役,对于他们来说竟是一种可以赴死的屈辱?真是自尊自贵!”

“门阀豪族可真是有脾气。”

这事儿说起来就远了,数年前,嬴政为了让刘邦破产,一直等到他广施恩惠、散尽家财之后,才开始查他的纳税,发觉了欠下的三千万税收和一百年服役。

刘邦实在是有钱,真是倾家荡产凑够了税款,又有些有心人要替他去服役。

这样一来,代为服役这件事才进入阎君的视线中。这件事并不是成例,是民部自创的项目。地府从‘不抓劳役’逐渐演变成‘一甲子中十年劳役→二十年劳役→三十年劳役’,这可比人间要求的还多,不论是死了一些年不堪重负的人还是刚死下来的,都不太能接受。越穷的人越能接受,因为管饭还给工钱,但富人们在人间不需要服役,到阴间却要承担如此之重的劳役,很不满,行贿未果之后拿钱雇人替自己服役,一抵一不成,那就二抵一。

民部盘算着拿两份劳役抵一份,划算的过,就同意了。劳役的项目包括:判官、校尉、鬼差、织布、种地、制纸等各种项目,需要的就是劳动力。

代为服役这件事呢,能增加地府的劳动力,却会导致另一项问题。门阀和富豪又一次和人间一样,不用服役,花钱免于为君王效力,不仅节省时间,还可以以此自持尊贵,傲气凌人。出门跟人攀比都更有底气,因此成为一种风气。

民部得到了加倍的劳动力,豪族得意自矜,代为服役的壮丁能领双份工钱,三方面都很满意。

只有阎君看了感到不满,该去干活的人花钱抵消,这说明什么?如果说帝王们是令人危险的龙,那豪族能算是虎狼,其他人至多算是野狗。

这是隐隐的不把阎君的法律和命令放在眼里。说的直白一点,豪族的态度是‘尊重阎君,你们别约束我们’。

阎君们集体希望砍掉后半句话。

什么是门阀?说出籍贯姓氏就令人尊重钦佩,结婚的首选,当官比别人轻松多了,纳税和服役与他无关,拥有大片与皇帝无关的土地、农-->>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户,名望极高,一呼百应。在北魏更是被抬高了身份,魏国为了推广汉化和融合矛盾,某几个门阀的人直接可以授官,不考试。

门阀和‘君子’自己抬高身价,不仅‘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对出仕也有点鄙视——陶渊明也这样,但是他穷!

阎君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大部分国家的灭亡都和这些门阀兼并土地偷税漏税有关,强势的帝王能压制他们,一旦稍微弱势,门阀就会。下令强行彻查有谁没有去服役,结果令人颇为震惊,像是王谢萧赵几大家的人,大部分都没有逃避服役,都在做官吏,很有进取心的样子——民部被罢黜的那批人就有不少出身门阀。

人间还对士人有一个优待,举孝廉和秀才之后就不用服役了,阴间没有。人间做了官的人,全家老少几十人上百人都不用服役,可是在阴间有人做官只能减免妻子或丈夫的劳役。

士人们到阴间之后有些人是直接上奏阎君,要求优待士人,要求不能因为士人强占土地导致百姓冻饿而死就把士人下地狱,提供了很多烧火用的奏本。

门阀也不傻,排除掉下地狱那些亲人之后,发现地府的大环境强有力的抑制土地兼并和门阀当权,就低调下来,就说是亲戚聚会。既然不做官就要被抓去服役,那就干嘛,做官本是我们祖传的手艺,像王献之那样的笨蛋不多。

人间用人会加上门第,而在阴间的官员名册上从不记录门第和祖籍,门阀子弟相认团聚。阎君们面面相觑,这些‘质好量多,有钱有闲’的门阀子弟居然悄无声息的蚕食了地府的衙门?难怪他们对这些事不上报呢!门阀子弟嘛,习惯做主了!

赶紧划拉了一批比较可靠也没有什么家族的人,又抽调了一半的度支部门来查账,肃清民部内部的账目和账目背后营私舞弊的官员,同时派人清查户籍,看看这些在记录上服役的富豪和大家子弟到底有没有服役。

忙的度支部门在寒冰地狱订了半年分的冰糕。

地府中的富人——尤其是那些并非死后经商,而是吃自己陪葬品的人,还有虽然没有什么功勋但自矜自贵的士人,在阎君殿外抗议未果,有不少人愤然去投胎。

人间的人生气了自杀,阴间的鬼生气了去投胎。

去投胎之前还要在往生池外痛斥一下不公平,我祖传的产业,祖上积德我行善,我也雇人去代劳了,我就不乐意屈尊降贵,浪费了人才!刑不上大夫!低于城隍、镇长和校尉的工作,我们宁死不干!君子不器!宁愿一死,也不要当一个庸庸碌碌的鬼差!

孔子:滚!

往生池驻扎的禁军一开始还没注意到这一点,每天鬼流量上百万——出生的人虽然没这么多,但还有飞禽走兽嘛。直到后来,士人们自以为慷慨激烈的站在池子边高声痛斥地府轻视士人,丢下一份‘绝命书’在被人抓住之前,飞快的一跃跳进往生池中,化作无色无形没有记忆只保留一点脾气秉性的灵魂投胎去人间。

跳往生池之前扔什么的都有,之前有传闻称,跳往生池之前扔一束香草,来生长得漂亮,在那之后往生池周围每天扫出几百斤兰艾,也有传言称,跳池子之前扔个馒头,来生不会受饥饿。往生池周边又扫出来几万个馒头,不得不为此养猪。只有一段时间,传言扔钱有钱,鬼差们每天快乐的拿着耙子搂钱。

这次扫了很多纸,字好看,拿还算干净的给长官看,长官看完之后攒了几十筐,献给阎君知晓。去投胎的人只会销户,从不留记录。阎君想知道这件事,就派人查了这些年销户的人,距离上次调查有十年了,拿来平均每年去投胎的数量来看,在施行新政之后,去投胎富豪变多了不少!

阎君们看这份报告看的很乐呵,他们本来就在想尽办法,研究怎么让这些人自觉主动的去投胎,别都留在地府!再看看门口那些静坐抗议的人,更觉得好笑。

“轻视士人?”

“他们和巫医百工乐师有什么区别?”

“自诩为君子,呵。”

在阎君看来,所谓的君子和农夫没什么区别,就是个鬼魂,靠的完全是上辈子的为人和投胎时的运气。

嬴政自然比他们更甚,他深知门阀豪族对国家的危害,枝叶肥而根基薄,就会导致门阀割据,地府虽然不会这样,但如果让他们发展下去,对阎君的政令加以曲解,巧言狡辩,那只对他们自己有好处。

“这才加劳役到三十年,他们就逃了,要是再加点,加到四五十年……有点过分。”

阎君们只好一边幸灾乐祸,一边警惕那些能熬过三十年劳役还不去投胎的人,一边有希望有能力的人不要跑去投胎老老实实的来干活,实在是矛盾的不得了。

阎君亲人们则派人送来了同样的菜慰劳儿子/丈夫/兄弟的艰辛,除了六亲不靠的两位阎君和有猫的阎君之外,其他人眼前的都是烤鹅肉串,让人感觉这是亲人们聚会时打包了一半的菜肴。

原先每家一道几道不重样的菜,摆在一起互相分享,就成了宴席,现在成不了宴席,只好移步去后花园中吃烤串。

一边吃一边说:“王羲之要哭了。”

“这些鹅从哪儿来的?”

“好像的城隍们买了鹅蛋,孵出来,长大了杀掉,把尸体送来。”

好几个人都停下手:“别说是尸体。”

“鹅尸?还是很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