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柏屿的车子进院子时,差点油门当刹车踩撞到花坛,幸亏关键时刻他反应过来。
匆忙开门下车,戚柏屿进门就见钟伯和冯阿姨都在客厅里,两人看见他似乎还挺高兴,感觉就差当场说句恭喜他当爸的话了。
“戚先生回来了?”冯阿姨笑吟吟。
戚柏屿没理会,径直往楼上冲。
冯阿姨正想跟上去,钟伯忙拦着道:“我们还上去干什么?”
冯阿姨疑惑:“不上去吗?靳先生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哎呀,戚先生回来了,还要我们干什么?”钟伯此刻,脸上的紧张一扫而光,“要说我家少爷还挺有情趣的,怎么能想到跟戚先生开这种玩笑呢?”
冯阿姨一听就笑了:“那也得戚先生吃这一套啊。”
钟伯挑眉朝楼上看去:“可不就是吃得死死的吗?”
楼下两位断定这不过是靳璨的一个恶作剧,此刻冲上楼的戚柏屿却不这么认为。
来时路上,过往许多犹如一帧帧画卷在他脑中铺陈开来。
靳璨从医院回来后,那些莫名怒意,还有各种一反常态的行为,在这一刻统统得到了解释。
怪不得阿璨要掐着他的脖子质问他那晚上为什么要睡他,怪不得那天他的情绪莫名起伏不定,怪不得他那么抵触去医院……就算这样,阿璨还是给足他面子去了宋南星的生日宴。
而他干了什么!
阿璨回家不肯喝药,他居然将人狠狠按在床上给他灌!
他时至今日还能想起阿璨吐到虚脱,委屈地说这都是因为他。
草!
戚柏屿此刻懊悔地想去死。
“阿璨……”
戚柏屿推开靳璨的房门,靠墙的落地灯开着,靳小璨歪着脖子趴在地板上,戚柏屿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朝隔壁看了眼,确定没有走错。
戚柏屿没时间去想靳小璨是怎么来靳璨房间的,靳璨闭眼安静睡在床上。
他放轻脚步进去,柔和灯光映照着靳璨略白的脸,他的眉宇轻皱,应当没睡安稳。
戚柏屿内心的后悔翻江倒海,眼下见着了人更是心疼得不行。
他悄悄俯下身摸了摸靳璨的脸。
靳璨拧眉哼了声,睁眼就看到了戚柏屿,他背光站着,靳璨一时间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神情。
戚柏屿见靳璨的唇微掀,他还以为是要挨骂,结果听靳璨幽幽道了句:“在抽屉里。”
戚柏屿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自己看。”靳璨眯了会儿,此刻好受了些。
戚柏屿看他撑坐起来试图拿床头柜上的水杯,他忙递给他,这才打开抽屉。
里面折叠放着一份报告。
戚柏屿蹙眉取出来,他已经看见华阳医院的标志了,戚柏屿深吸了口气打开。
靳璨喝了两口水,因为喉咙的疼痛,他整个人很快清醒了过来。
这会儿,他看清了戚柏屿的脸色。
怎么说呢?
纠结、震惊……还有害怕。
呵,想必这一路赶来他都快吓死了吧?
也是,两个大男人居然搞出了条人命,搁谁都能吓死。
靳璨此刻唯一庆幸的大约就是没从死对头脸上看到嘲讽的表情,还好他没看怪物一样看他,要不然靳璨真的会杀人。
比起戚柏屿此刻如雷击中,早半个月知道的靳璨已经算处变不惊了。
他又喝了口水润润喉,在戚柏屿抬头朝自己看来的一瞬,他无比平静道:“你也不必这么害怕,放心,我会拿掉的。”
“真的?”戚柏屿的眼底似有不可置信,他很快点头,“好,那就好。”
他回应得这么爽快,居然直接说“好”。
虽然靳璨也从未生出过要留下这东西的想法,可戚柏屿这么干脆又堂而皇之地表现出他要堕胎的高兴……靳璨也说不清怎么回事,感觉像是胸口被挖走了什么,空落落的,让人很不舒服。
戚柏屿收起报告,急着问:“手术谁做?时间定了吗?”
呵,这么猴急?
是怕不好跟傅烨交代吗?
靳璨徒然生出怒来,顺手将水杯朝戚柏屿砸了过去:“轮不上你过问,给我滚出去!”
水杯在床边地毯上滚了几个圈,又撞到了戚柏屿脚边。
戚柏屿吓了一跳,他没一句废话,忙哄道:“好好,我出去,你别生气。”走到门口,他不忘道,“阿璨,我就在外面。”
靳璨的眼睛有些酸涩,他抬手按了按眼窝,怎么又觉得委屈了?
奇了怪了,从前在靳家,每天面对四张讨厌的脸他也没这么脆弱,现在是越活越回去了么?
都不是孩子了,现在他已经有能力处理所有的事了,更没有缺钱,他到底在委屈个什么?
靳璨拍了拍脸,又忽而想起,把戚柏屿喊回来是想摊牌的,结果就这么直接把人赶出去了。
透过房门底下,隐约可见外面站着个人。
靳璨突然就不想把人叫进来了,他倒是要看看,为了给傅烨解决他这个麻烦,戚柏屿能在外面站多久?
-
戚柏屿的脑子乱得不行,就这么乱哄哄在门口站了快一小时,他才终于清醒了些。
他先给李老打了电话,这段时间靳璨一直在喝药,戚柏屿就怕对他身体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实话当然是不能说的,靳璨连他都瞒了这么久,他当然不可能转身就告诉别人。
李老听完,错愕道:“你家里的药到底怎么放的啊?怎么总被孕妇喝到?”
戚柏屿一噎。
李老又问:“别又是上一个孕妇吧?”
戚柏屿:“……”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
李老继续道:“上回我就和靳先生说过,这药对孕妇无害,还能保胎的。”
戚柏屿的脑神经一跳:“谁他妈要保胎!?”
李老“嘶”了声:“那怎么着,你还想堕胎啊?哎呀,该不会是你……你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吧?”
戚柏屿:“…………”
是我搞大的,但不是姑娘。
得知那药不会对靳璨的身体造成影响,戚柏屿总算松了口气。
接到靳璨那通电话后,戚柏屿首先想的就是这孩子不能要。
撇开靳璨一个男人要是大了肚子以后要怎么在JK立足不说,就他的体质……戚柏屿看他吐几回就受不了,绝对不会允许他冒险去生这个孩子。
戚柏屿自十几岁明白自己喜欢男人开始,传宗接代就从没出现在他的字典里过。
其实妈妈宋澜在生下他之后,又意外怀上过。
产检时发现孩子进了输卵管,不得已手术终止妊娠。
戚柏屿还记得妈妈手术那天,他跟着家人等候在手术室外,他当时年纪小,只知道家人一直告诉他,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手术,妈妈睡一觉就能出来。
所以他调皮捣蛋坐不住,没等妈妈手术做完就带着保姆阿姨偷溜走了,在医院里乱逛。
后来他听到有人在哭,就跑去看热闹。
那是另一个手术室门口,有人在哭,有人在拉扯推搡,他看到担架床上躺着的人被一块白布盖着,鲜血把床单都染红了。
他听旁边的人在说,这个人是因为生孩子死的。
戚柏屿被吓到了,他赶紧跑回妈妈的手术室外。
一直等到手术结束,他都安安静静抱着戚凯的胳膊瑟瑟发抖。
还好,妈妈平安出来了。
很久很久以后,戚柏屿才知道,那个死了的人,是靳璨的妈妈。
戚柏屿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垂下的双手在颤抖,他真的怕得要死,怕靳璨因此出什么事。
现在靳璨主动说不要孩子,这很好,那他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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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璨醒来第一时间就是扭头看向门口。
走道的灯没关,那道影子还在。
现下早上七点了。
戚柏屿居然在外面站了一夜。
靳璨咬牙爬了起来,有点不太舒服。
这种不舒服……怎么说呢,不是生理上的不适。
他以前听人说过女人怀孕容易得抑郁症,难道他也得这病了?
靳璨捂着脸在床上坐了片刻,他很快打起精神下床,去衣帽间换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