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上七点就到了,在门口站了两个小时,腿都快要断掉。
打房东太太的电话,老太太还没起,只说你室友在家有事你找她。
这幢居民楼热得像蒸笼,钟意脑袋发昏毫无力气。
她明明听见她在房间里乒乒乓乓,她却不给她开门。
明月伸手帮新室友拿行李,新室友已经自己拎起来,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声嘀咕了句:“叫这么半天不开门。”
明月听不见,只知道她的嘴唇动了动。
她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钟意指着那个挂着“欢迎你”小黑板的房间,有些不自在地问道:“这是我的房间吗?“
这次明月听懂了,很期待地点点头,像只等着摸摸头的小狗狗。
就在明月走近一步的时候,门已经被带上了。
明月呆呆地瘪了瘪嘴角,她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
新室友没有和她玩的意思,明月怔了怔,抱着蛋糕噔噔噔跑下楼,嘴角轻轻瘪了下去。
明黄色的小摩托车比这座城市先一步苏醒,穿梭在绿树如茵的的大街小巷。
想到今天要去医院找医生叔叔,她的心里有难以言说的期待,春笋一般等雨等风等待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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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时间,钟意下楼拿外卖,被房东太太叫住:“小姑娘!”
她转过身,礼貌问好:“房东太太。”
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说话讪讪的:“不好意思啊,我忘了跟你室友说你什么时候搬来,你看我这记性,她给你开门了吗?”
是这样吗?可是就算不知道,她明明在房间里乒乒乓乓,却没有给自己开门。
钟意抿起嘴唇:“我在门口等了两个小时。”
房东太太压低声音:“那还算你运气好了,跟你住在一起的小姑娘叫明月,是个聋子,听不见的,但是人乖巧,现在在送外卖赚学费,小姑娘也是很不容易的。”
聋哑人,听不见,送外卖,赚学费。
房东太太轻飘飘的一句话,钟意站在那里很久都没动。
她回到家,再看她挂在自己房门上写着“欢迎你”还画着笑脸的小黑板,像是被人扇了一个耳光。
钟意细细打量这间空间逼仄却万分温馨的出租屋。
那应该是个很认真地在生活的女孩子,小小的房间从客厅到卫生间一尘不染。
床头柜大小的冰箱里放着自己腌制的泡菜,阳台上种满花花草草甚至还有几棵辣椒,她洗过的短袖T恤挂在晾衣杆上迎风招展、干干净净。
她的房门没有关、毫无防备,房间正中竟然还有一个练习拳击的沙袋,不是健身房的那种,而像是自己用沙子和布袋手工缝制的。
那张软软笑起来的脸在自己的面前晃。
她明明听不见,小心翼翼捧出自己的善意,自己竟然因为等了太久心情不好没有和她问好。
怎么办……她有没有难过?!钟意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她咬着嘴唇,找出粉笔,在那句“欢迎你”的下面,认认真真写上“对不起”三个大字,挂到隔壁的房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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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军X医院。
结束一台恶性脑胶质瘤手术,顾翊换下手术服。
周正推门进来的时候,顾翊身上只穿了条深绿军裤,清白的肌肉线条没有任何遮掩。
很多医生因为工作原因疏于锻炼,但是这位哥不一样,那是真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周正靠在门口轻咳了声,顾翊冷淡地瞥他一眼。
周正:“昨天我可都看见了啊,你开车送了一个小姑娘。”
顾翊不说话,周正笑得不怀好意:“原来你喜欢比自己小的。”
周正和顾翊是一个部队大院长大的,少年时期的顾翊就是一不开窍只知道念书的冰山。
他一开始喜欢和顾翊玩的动机并不纯洁,全是因为顾翊去哪儿、哪儿就有全院最漂亮的小姑娘,半个大院的女家属都是他丈母娘。
顾翊把军装的腰带扎好,身上的线条是真干净,他皮肤白,一层肌肉薄而清晰,腹肌充满隐而不发的力量感。军医在医院不像特种兵在部队,从军校出来运动量骤减之后特别容易发福。
顾翊倒是没,清瘦挺拔个高腿长,简直就是哨所旁的小白杨本杨,也难怪他们大院最漂亮的那朵花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
顾翊整理好衬衫领口,骨节分明的手指打着领带:“叔叔什么时候出差回来?”
周正:“怎么,你找我爸有事儿啊?得下个月吧,老爷子在边疆部队不想回来呢。”
周正的父亲是耳鼻喉科的权威,全国排的上号的那种。
最擅长的手术之一就是人工耳蜗手术。
顾翊“嗯”了声,周正突然就反应过来了,眼里写满震惊:“那个小女孩,不会就是明淑华的孙女吧?”
顾翊没有说话,周正沉默,别人不了解顾翊,他了解。
这哥们儿看起来有多冷淡心就有多软,这样的人适合当医生也不适合当医生。
“你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那根本不是你的错,而且,这些年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吧?我听说,那小孩高中成绩可好了,一点都不输给那些健全的孩子……”
顾翊长睫低垂没有说话,手机响起进来一条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