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超离家里并不远,买好东西走回去也就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贝尔纳黛特开门时仔细数了下钥匙转动的圈数,确认门是双重上锁过的,顿时放下心,因为这代表她是最先回家的人。
随手打开客厅里的暖气,她脱掉外套挂在一旁。彼得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来放在桌上,侧头看了看一旁的时钟:“现在时间还早,你要先休息一下吗?”
“不了。我在医院里已经睡够了。”说着,她又想起自己刚才做的那个梦,以及夺心魔最后那句“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机会这么做”。
一种微妙的清晰寒意慢慢爬上她的脊背。
但紧接着,她又说服自己,这一切已经结束了,逆世界通道已经被关上,PIB激进派的人将得到清算,所有人的生活都将回到正轨。
她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这样有些走神地想着,贝尔纳黛特拆开桌上装着食材的塑料袋,拿着小刀准备将其中一盒罐头撬开,刀尖晃动着就要朝自己手指上扎下去,还好被彼得及时拦住。
“怎么了?”他拿过罐头轻巧撕开封层的金属盖,重新递到她手上,目光注视着她明显心神不定的脸孔,“在想什么?”
“啊,就是一些……有关夺心魔的事。”她随口回答。
彼得怔住几秒,手指慢慢收握着,将刚才撕下来的金属盖子像废纸一样揉捏成团,丢进垃圾桶,视线垂到自己面前的购物袋上,边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边问:“为什么要想他?”
没察觉到他语气里明显冷淡下来的变化,贝尔纳黛特随手绑住头发,回答:“因为我关闭通道的时候,他表现得很奇怪。”
“奇怪?”
“就是,我以为他会想尽办法阻止我的。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说了些……或者说警告了我几句话以后就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好像一点也不在意通道关闭以后,他就会被永远隔绝在逆世界里。”
“他说了什么?”彼得听到这里迅速抬头,眉尖不自觉皱起来,嫌恶与焦虑感在他的神情里显露得那么明显。
“他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容忍我这样威胁他,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让我这么做。”贝尔纳黛特说完沉默几秒,然后继续,“听上去就像即使大门关闭了,他也有办法能找到我似的。”
“这是不可能的。一旦通道封闭,两个世界间的所有联系都会被彻底切断。霍金斯小镇当年不就这么幸存下来了吗?”
彼得这么说着,心里却同样忍不住有些怀疑,难道夺心魔还有别的宿主留在他们这个世界吗?
可是按照霍普警长所说的,就算真的有其他宿主还在。那在通道关闭的瞬间,失去夺心魔力量的支撑,宿主也会立刻死亡,就像那些魔犬一样。
“不管怎么样,我以后会每天去实验室看看,确认通道的安全情况。所以别太担心。”他安慰。
贝尔纳黛特点点头,放弃了继续无休止地纠结这个让她毫无头绪又恐惧不已的问题。
现在她只想努力回归正常生活,积极准备几个月以后的舞蹈入学资格复试。逆世界危机就像一场漫长可怕的噩梦,她不想再对它有任何回顾,只想将它永远抛在脑后。
于是,她主动岔开话题:“对了,你一会儿有什么要做的吗?”
“我得出门去趟五金店。本叔让我帮忙把家里的地下室整修一下,还有很多东西要清理。”
“正好干洗店也在那条路上,我去把外婆和我的几件衣服拿回来。”
说完,贝尔纳黛特看了看桌上的食材:“嗯……你介意晚点去吗?我想把晚餐要用的一些东西先处理好,提前腌制了放进冰箱。”
“当然不。我等你一起。”
说完,彼得很熟练地拿过一旁挂着的围裙给她穿好,又帮她把毛衣袖子卷起到臂弯处:“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
“有点冷。”因为厨房需要留一点缝隙通风的关系,贝尔纳黛特只穿着一件薄毛衣站在料理台前,很快就感到从窗外渗透进来的寒意越来越明显。
她转头看了看空调的方向,本来打算让彼得帮她把温度调高一些。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却直接凑近过来,伸手环绕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很轻易就笼罩进怀里,还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耳朵,小狗一样亲昵地触碰:“这样呢?”
这个结果是贝尔纳黛特没想到的,她以为彼得会和以前一样乖乖去拿空调遥控器,或者给她找件衣服。
虽然某种程度上,他的体温的确比衣服来得更加温暖舒服。
感受到耳边传来带着热度的平缓呼吸声,贝尔纳黛特端着手里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草莓,有点惊讶地转过脸,看到彼得正同样低头望着她。
暖棕色的眼睛吸纳着来自窗外的冷灿光芒,清澈过度到像是两颗焦糖味的玻璃糖球,半融不融地映出她的模样。一股泛着水汽的潮湿蒙润在他眼里,连虹膜上的细小纹路都如此细腻而明亮。
被这样一双眼睛充满祈求地注视着,不管他说什么,要求什么,贝尔纳黛特都很难想得起拒绝。
所以在彼得试探性地想要吻上她的侧脸时,她主动抬头亲在他嘴唇上,然后又在对方惊讶着微微睁大眼睛的同时,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去洗草莓。
冷水冲洗在手上带来的寒冷让她抖一下,然后才想起来该调整成温水。
不等她伸手,彼得已经熟门熟路地将加热器打开,原本只是克制着搂在她腰间一动不动的手也开始轻轻挪动着。只隔两层并不算多厚实的衣物,他能清晰感觉到贝尔纳黛特的腰部线条,柔软纤细,一只手就能揽进怀里。
虽然头发已经扎上去,但还是有几缕黑色的碎发被身后越来越不安分的人形抱毯蹭下来,时不时扫在耳边,痒痒的。
她甩甩手上的水,随手拨开它们,然后拿起一个刚洗好的草莓递过去:“要尝一下吗?”
彼得从她发顶抬起头,弯腰用嘴去接那颗草莓。
突然被过于柔软暖烫的东西含住指尖,贝尔纳黛特愣一下,连草莓都不小心从手里掉下来,正好落在彼得手里。
鲜红湿润的水果递到她嘴边,贝尔纳黛特的注意力还停留在自己的手指上,不再被含着以后就有点凉凉的。她吃着嘴里的草莓,完全没想起来这是彼得刚才半咬过的那颗。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僵硬的视线只捕捉到他抿住嘴唇又松开的动作,好像在回味。
目光相接的瞬间,彼得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于是停顿半秒后,他连忙在脸上挂出一个笑容,可爱又羞涩,充满让人不忍苛责的乖巧。眼睛里的光芒却非常愉快地闪动着,像是终于得到了什么让人满足的甜头。
“好吃吗?”他问。
“嗯……挺甜的。”贝尔纳黛特说着,又想起来刚才那颗草莓本来是给他的,于是又伸手去碗里拿出一颗递过去。
他依旧自然无比地低头用嘴去接,卷住草莓的舌尖无意间擦过她还沾着水珠的手指。
“对不起。”彼得真心实意地道歉,然后亲了亲她刚才被不小心舔到的地方,棕眼睛明亮又无辜。
贝尔纳黛特呆在原地,感觉自己好像被舔了一下,或者电了一下,指尖忍不住蜷缩起来。
料理台上还摆着一堆等着她处理的食材,责任的召唤让她勉强回过神,开始将对方朝外推:“可以了,你不用在这里……帮忙了。剩下的我可以自己做好,或者你帮我调下暖气温度就行。”
再这样下去,就算晚餐时间到了,她都不一定能做出道完整的菜。
然而在被赶走以后没多久,彼得调完空调温度又绕回来,习惯性坐在一旁料理台空闲着的地方,手里拿着瓶果汁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目光则始终黏在贝尔纳黛特的侧脸上。
就算偶尔装装样子看别的东西,也总是挪开不到五秒钟又转回头。
按理来说,贝尔纳黛特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对别人视线很敏感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完全忽略不了旁边少年的存在,反而总是被他带着走神。
于是,她试着给对方找点事情做:“你要不要看点别的?电影或者游戏什么的,一些你很喜欢的东西?”
彼得眨眨眼,眼神纯净认真如一头懵懂的小鹿:“我现在就是啊。”
“……”不是指这种喜欢。
贝尔纳黛特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开不了口残忍勒令他转过身去。
虽然这个比喻很奇怪,但她真的觉得自己就像那些在修道院里只想一心苦修的教徒。而彼得就是那种终日徘徊在教堂外,无时无刻不在引诱她走出圣殿放弃修行,从此享乐人间的邪恶妖精。
好不容易将半处理好的腌制鸡肉,以及布丁和其他做好的东西放进冰箱,他们终于赶在三点半前出了门。
干洗店和五金店的距离并不远,彼得买好东西出来的时候,贝尔纳黛特还在排队等着取衣服。冬天来临以后,干洗店的生意明显变好了。
他站在门口,看到旁边一家专卖手工饰品的小店已经提前半个月就挂出了情人节的折扣活动,橱窗里摆着也是一对设计精巧的情侣项链。
还在他盯着一旁广告牌上的“情人节”两个单词发呆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贝尔纳黛特叫他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她走过来,看到那对橱窗里的项链。银色密纹的乌洛波洛斯造型,是一对象征永恒的衔尾之蛇。别出心裁的线条设计让上面的坠饰看起来,还有点像两个扣在一起的莫比乌斯环。
这样特殊的图案,让她想起自己曾经被暗核带回十六年前的经历,一时有些发呆。
这时,店主从大门里走出来,热情洋溢地招呼着橱窗前的两个年轻人:“是来选情人节礼物的吗?我们现在有打折优惠哦。”
情人节?
贝尔纳黛特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广告牌,不由得呆愣两秒,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并没有。我们只是碰巧路过,看到这条项链很漂亮。”
“哦,原来不是情侣啊。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店主友善地笑下。
虽然是充满歉意的话语,被对方用一种短促轻巧的不知情态度说出来。可那其中的否定意味却仍旧尖锐得像是刺中了自己最在乎的某样东西,并轻易在彼得心里搅动出强烈的沉涩感与不悦情绪。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解释什么,贝尔纳黛特已经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走吧。”
她没反驳店主的话,只态度平静地让他一起离开。
老实说,这样的反应其实是意料之中。因为从小到大,贝尔纳黛特都不是多话的人,总是不喜欢更不习惯和别人多解释什么,更何况眼前这个人估计是不再会见面的陌生人。
她和彼得之间的配合无间更多靠的是多年来养成的默契,以及对对方想法和行为的绝对了解。言语对他们而言有时是多余的,一个眼神已经足够明白彼此的意思。
但那都是在其他事情上。
一旦涉及到有关他们现如今的关系这个问题,彼得就有点不够确定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