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身都是刚才在天窗外沾到的细碎雪花,许多落在手背上的已经开始慢慢融化。点头时,还有几粒透明冰晶从发梢抖落,沾湿她的睫毛与脸孔,又被她很快用衣袖擦去。
“也许我今天该多穿点。”贝尔纳黛特边说边拍掉身上的雪,又畏冷地搓着手,试图让自己因为失温而有些颤抖的双手快点暖和起来。
“晚饭想吃什么?”泰德着意打量一下她的状态,确认她并没有大碍后又说,“就当奖励你今天表现优异。”
她沉默两秒,语气平淡地指出:“这不是奖励。”
“?”
“这是蓄意谋杀。”毕竟上一个拥有这样让她看了就想跑的地狱厨艺的人,还是本杰明。
“???”
“还是我来做饭吧。”她朝手心哈着气取暖,听上去就像在叹息那样,让泰德顿时有了一种莫名的,仿佛被淡淡鄙视一遍的感觉。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噢。”
回到家,他们简单吃过晚饭,贝尔纳黛特有蛋糕店的晚班要上。
她换了一身相对更加保暖的衣物,从帽子到围巾到手套。这些东西都是她之前从爱心二手店里买回来的,真正的防寒效果到底如何实在让人很没底,但总好过完全没有。
来到店里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街道上满是各种店铺的明亮灯光,将地面上还未化完的白雪映照出一层温柔烂漫的薄橘色。
和她同时被排到这星期值晚班的店员是阿尔玛,那个洋娃娃般甜美可爱的女孩,贝尔纳黛特在泰德的素描画集里见到过许多许多次。
她笑起来的时候,低着头思考的时候,望着窗外出神的时候……每一张都栩栩如生,可见画者相当用心。
趁着店里暂时没人,阿尔玛总爱趴在窗口和贝尔纳黛特聊个不停,不过大多数话题都是关于泰德的。
将最后一只做好的流心麻薯放进甜品盘,递给外面的金发女孩,贝尔纳黛特非常认真地提议:“说真的,为什么不试着和泰德约出来见面呢?我知道他也想见你的。”
“想见我?”阿尔玛愣一下,湛蓝眼睛极快地眨了眨,像是想要掩饰什么,可嘴角已经忍不住挂起笑容,“咳,嗯……如果他真的想的话,为什么不是他来主动邀请我呢?之前每次都是我主动,他才会出来的。”
“每次?”
贝尔纳黛特莫名其妙抓住一个奇怪的重点,听到阿尔玛继续说:“对呀,我……”
她忽然偏过头,看向门口,小声说:“有客人来了,我去看一下。”
说完,阿尔玛端着刚出炉的麻薯离开了。
看着她娇小俏丽的背影,贝尔纳黛特忽然回想起泰德之前说过的话。
“我不能那么做,达莎。那会让她陷入危险中,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泰德看着画架上的少女素描,伸手轻轻抚摸过她带着灿烂笑意的脸孔,眼神里罕见流露出一种接近脆弱的复杂情绪。
有失落,有痛苦,还有很多很多堆积起来的,深厚到浓烈的眷恋与爱意。
这样触动人心的神情,以前贝尔纳黛特只在玛德琳脸上见到过。每当她看到亚瑟——她曾经爱人的照片时就会浮现出这样的表情,紧接着就是漫长的沉默甚至低声哭泣。
可泰德没有哭,他只是坐在那里望着自己的画,专注到仿佛可以就这么看上一辈子。
“只要我们还活着,PIB也还没放弃对逆世界的野心,他们就一定会想尽办法抓捕我们家族的人。”
“我……已经失去了我父亲。”他终于将画集合上,“我不能再失去她了。”
“我们控制影子,可其实影子也控制了我们,达莎。这是我们每一个莫洛尼的诅咒。”
这句话让贝尔纳黛特微微颤抖一下,思维在短暂几秒内完全是空白的。
但紧接着,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重新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人竟然是彼得,以及他曾经非常认真说过的那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她突然感到一阵非常迷茫的不确定,甚至是恐慌感。
是否有一天,他们也会这样分道扬镳呢?
还没等她想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阿尔玛忽然又出现在窗口外,对她活泼地招招手:“达莎,有客人很喜欢你做的流心麻薯,想见见你。”
遇到格外喜欢的食物就会想要见见厨师,这在美国是最常见不过的事。
因此贝尔纳黛特并没怎么多想便直接走出去,却在看清对方是谁后,一下子愣住。
有着熟悉而美丽的蓝色小鹿眼睛的女人站在灯光下,手里还拿着刚吃了一半的甜点,朝面前已经呆住的少女笑着歪了歪头,笑容明艳美好:“嗨,达莎,晚上好。顺便一提,这绝对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甜点。”
“阿尔玛……”贝尔纳黛特努力维持着声线的平静,仿佛只是在招待着一位普通客人。她看向玻璃橱窗,理查德正站在外面,朝她露出一个带有安抚性的温和微笑。
“我来招待这两位客人。”她说,“能请你帮我去买一点奶酪和吉利丁片回来吗?仓库里好像已经没有了。”
……
解决完那群出现在植物园里的魔犬后,彼得并没有马上赶回学校,而是向巴伦警官询问有关受伤者的情况,然后立刻去往梅所在的医院。
尽管听巴伦警官说,这里所有被送去医院的幸存者们都平安无事,但他还是不放心,想要自己过去亲眼看看梅的情况。
然而刚到医院,彼得就发现了一件非常尴尬的事:
由于他出来得太着急,忘记带背包,没办法换回平常的衣服,只能穿着蜘蛛侠的战衣,硬着头皮去一间间找梅所在的病房。
“好消息是,我的视力可以让我不需要望远镜就能辨认出病房里的病人是不是梅姨,否则我还得爬墙凑过去才能看清,那会吓到别人的。”彼得蹲在外墙,一边寻找一边自言自语,“说不定还会拍成视频,然后第二天就会被JJJ当成我是个喜欢偷窥别人的心理变态的有力证据。”
绕着医院找了大半圈,他终于在B栋二楼的一间病房里,找到了正在被护士搀扶着走回病床上的梅。
她已经摘掉吸氧面罩,脸色看上去比刚才好了许多,不再是那种没有血色的苍白,只是腿还有些使不上劲,心悸明显。
护士告诉她最好再多休息一会儿,一些基本的检查报告还没有出来。如果最后全部结果显示没问题,那她很快就能回家了。
护士走后,梅再次站起身,有些艰难地挪到桌子前,希望能为自己倒杯水。
转身时,她不小心碰掉桌上用来装水果的玻璃果盆,眼看就要摔碎在地上,却被一缕蛛丝稳稳接住,重新放回桌面原来的位置。
梅睁大眼睛抬起头,惊讶不已地看着那个倒挂在窗外的身影:“蜘蛛侠?”
“嗨,女士。”彼得朝她挥挥手,白色眼罩如同一双真正的眼睛那样乖巧地眨了眨,“我正好路过,所以来看看你。怎么样,你感觉还好吗?”
“我很好,谢谢你刚才救了我。”梅笑起来,非常温柔,“其他人怎么样?”
“植物园的事暂时算是解决了,其他受伤的人也没什么大碍,巴伦警官告诉我的。”
“那就好。”她松一口气,“大家都没事就好。你实在来得太及时了,否则那时候我们恐怕就……”
“现在都没事了。”彼得安慰道,“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让你的家人来接你回去,或者需要我帮忙去通知谁吗?”
“不……”梅摇摇头,表情有点为难,“我的丈夫腿脚不太方便,侄子又还在上学,我不想让他们担心,一会儿我可以自己回去。”
“你自己?”彼得愣一下,显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你自己回去太危险了,还是让你侄子来接你吧。或者……呃,你可以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去通知他一声?又或者,我一会儿可以送你回去,就是,我还有点事……得,嗯,得过一会儿,不多!最多三点半左右。”
“这太麻烦你了,蜘蛛侠。”梅笑着向他摆下手,“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我的家人。”
“你怕他们会担心吗?”
“是的。我丈夫知道了肯定会立刻想办法过来,可他行动真的太不方便了。他要是一个人过来,那我才真正要着急了。”
“那你侄子呢?他估计就快放学了吧?”
梅沉默片刻,叹口气,扶着桌边慢慢坐下:“他最近心情不太好,我不想让他更烦恼。”
“心情不好?”彼得轻声重复。
原来这段时间以来,不管他怎么努力掩饰,假装无事发生,梅都把他的种种异样看在眼里,一直在为他担忧。
“可能是因为他最好的朋友暂时回家离开了,他不太习惯一个人。”
“这样吗?”
“我和我丈夫是这样猜测的。毕竟……”梅停顿一下,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又笑起来,“他从小就一直非常在意这个朋友,或者说……不仅仅是朋友之间的在意。”
“呃……什,什么?”彼得似乎被她最后一句话给突然戳中到什么弱点,差点没拉住手里的蛛网直接摔下去,连说话声调都忍不住发生变化。
梅有点茫然地望着他,再次发现眼前这位蜘蛛侠在有的时候,说话声音和彼得听起来有种格外明显的相似。
“抱歉,我不小心说得太多。人老了就是这样,爱嘴碎。”梅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就此打住这个话题,然后再次对他道谢,“谢谢你,蜘蛛侠,我知道你一定很忙,而且我真的没事,所以别担心我。去做你该做的吧。我一会儿会搭车回去,不会有问题的。”
说完,她又看着对方,再次认真地补充:“你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好人,希望你能一直平安,别让你的家人朋友们担心。”
“我会的,谢谢你。”说着,彼得拉住蛛丝准备离开,“再见,女士,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再见。”
回到中城高中,又找回自己的背包换好衣服时已经是下午快两点半。
彼得已经错过午餐,早餐也是随便用两个黄油面包应付了事,又经历了一场格外烦人的战斗,此时感觉又累又饿,胃部空荡荡地收缩着。
连此时物理课上,麦克老师讲述的各种公式定理在他眼里,都快变成一堆色彩斑斓的通心粉。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彼得虚弱地抓起背包,准备去学校旁的餐厅随便买点能吃的东西。
他有种感觉,搞不好就算现在本杰明端着他的地狱蓝莓派过来,他都能违背蜘蛛感应的疯狂预警直接把它们吃光。
这太可怕了。简直已经快要丧失作为一个自然人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