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凡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陈烯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处,努力的找话题跟她聊天。可聊的话题实在是太有限了,聊学习吧,很容易刺伤学渣的自尊心,聊家庭吧,算了,别聊了。
陈烯见她的目光落在了客厅电视墙上方,那里挂着的是梁澄女士的一副油画,当初赠给了慈善总会用于拍卖,结果陈烯又托人拍了回来。
“这幅画算不上你母亲最得意的画作,但对于她的意义绝对是独一无二的。”陈烯见她对画感兴趣,主动为她解说起了这幅画。
郑凡星听不懂他说的那些手法、笔触和光影的处理,她只是觉得这幅画带给了她某种熟悉的感觉。像厨房里飘散着的排骨香,客厅里响起的钢琴声,推开窗一眼就落到别人家的阳台。
陈烯道:“这是她离开你的第七年所创作出来的,原本想当作你的小学毕业礼物寄给你,但是被你父亲拒绝了。”
当然会被拒绝。梁澄离开家的时候,除了那一本离婚证和三千块现金,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带,包括抱着她的腿乞求她不要抛下她的女儿。
世人创作了“迟到”一词,大概就是为了区别哪些东西可以接受哪些东西不被接受吧,包括情感在内。“迟到”之前,一切都来得及,“迟到”之后,好像心被筑起了一道防线,很难被打动了。
开饭了。
满满的一桌菜,除了有两道是陈皮爱吃的,其余的都是郑凡星的口味和偏好。郑洋说起来狠心,其实哪里狠了呢,他把郑凡星的饮食习惯、喜恶偏好全部交代给了她。他是个糙人,会忘记下雨天去接孩子,忘记家长会时间,会错过饭点才打包饭菜回来,会在郑凡星精心呵护的盆栽里埋下半个烟头。可他对女儿的疼爱和保护,足以抵消掉那些大意和粗线条。
郑凡星最爱的生腌蟹和椒盐皮皮虾被摆在了距离她最近的位置,腌制和炒料的配方是问了郑洋后,经过两次的试验才完整复刻了街口赵阿嬷的手艺。
郑凡星吃进嘴里,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仿佛人就坐在了街口,头顶着呼哧呼哧的旧风扇,踩着白绿相间的水磨石地板,听着赵阿嬷数落儿媳妇。
“怎么样,味道如何?”梁澄紧张地问道。
陈皮渴望地看着她,眼神里频繁地发射出“分我一点,快分我一点”的信号波。
陈烯剥了一个皮皮虾放在他的盘子里,道:“你吃不了生腌,别看了。”
“爸爸,我只要一个腿尝尝味道就行,保证不拉肚子。”越是吃不了什么越想,陈皮坐在椅子上扭成了麻花撒着娇。
陈烯:“你控制得了吗,到时候拉一裤子丢不丢人?”
陈皮有个毛病,只要吃生冷的东西,一准拉肚子。小时候曾出现边走边拉的场景,他拽着小火车往前跑,黄色不明物体在后面飙,那可怕的场面至今还刻在在老父亲的记忆里,让人引以为鉴。
陈皮闷闷不乐地啃皮皮虾,神伤的表情,仿佛是家里不受宠的二胎。
郑凡星吃了一半的生腌,梁澄又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的是女儿愿意给自己这个面子,担忧的是这生冷的东西女孩子还是应该少吃为宜。不过梁澄也安慰自己,女儿平时在学校吃不着,偶尔这样吃一次也没问题。
郑凡星从未吃过这么多生腌。郑洋肯定忘记交代了,赵阿嬷的生腌一半儿是蟹一半儿是配菜,她老人家生意做得精明,才没有像梁澄这样的大手笔。
因此,夜晚来临的时候,郑凡星的肚子开始了哪吒脑海。
幸好她住的卧室就配了洗手间,不然这一趟一趟的跑,岂不是丢人?尤其是想到饭桌上陈烯教训陈皮的话,她就更不能弄出大动静来了。
月上柳梢头,郑凡星跑了七八趟。第八趟结束后,郑凡星觉得自己可能要补充点儿水份了,这样拉下去,明天不知道成什么鬼样子。
她拉开卧室门,光着脚蹑手蹑脚地下楼。
厨房,冰箱门大开,一股幽光照亮了小块儿地方。一只黑影蹲在一旁,窸窸窣窣地啃着。</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