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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将头顶黑猫抱在怀里颠了颠,漫不经心,

“程姑娘对狸奴的毛过敏,情情爱爱哪有我家狸奴好。”

松了气的程大郎这才放下心来,老老实实摆做“大”字仰躺田垄间,似惋惜摇摇头,“你可真是没福气,我小妹这么好的老婆你娶不到哇。”

“不过我恰好认识几位家中有年岁与你相仿女孩的同僚,她们好像也喜欢这种小东西,要不要替你牵线搭桥做个红娘?”

少年撸猫的手一顿,“不要。”

谈情说爱是最不划算的买卖,带来的短暂快乐后只会是长久空虚,仔细想想世上只有读书做事充实自我最不辜负人。

“不娶妻生子,那你说说你究竟想干什么?”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苏岚包扎时手一用力,青衣人顿时疼的呲牙咧嘴,“尘埃落定后远离京城风波,做个无愧百姓的九品芝麻官也就是了。”

特意强调“九品芝麻官”,真没好高骛远想想其它可能。

程大郎:……

“你这愿望真无趣。”

苏岚眼皮都懒得抬,“那叔叔九岁时有什么愿望?”

“我九岁时……想背着父母入伍做将军,逃了考试提剑去招兵处,离京前天被我爹和我妹联手揪着耳朵提了回去。”

天上星辰点点,不知哪些是故人。

麦浪翻滚,青衣人转眼嬉皮笑脸道,“听你意思是要入仕?做什么九品芝麻官,太没出息!少年人要做就做天底下最大的官,封侯拜相才叫厉害。”

眼前苏岚现在算是范云庭唯一养子,甚至不用动范家富可敌国的财产,单凭个“范云庭弟子”身份,就足以动用范云庭昔日人脉替他谋划拜相。

谁知这人太没野心,只愿做民间九品芝麻小官。

“我年纪小不厉害,扶不动你,程叔叔作为[厉害]的大人要学会自己爬回屋子。”

苏岚权当听人胡说八道,也不顾在地上躺着的青衣大虫样子如何凄惨骂娘,抱起猫懒洋洋往屋子走。

拓疆土易,守江山难。

自首任帝王来至今已有十七代,再大的家底也要被挥霍尽空。文人雅士沉醉于开疆拓土的先辈缔造的盛世无法自拔,却不知盛世早如空中楼阁、海市蜃楼,更幌提如今皇室……

没一个正常人。

皇帝本人是个“真爱至上”恋爱脑、太子是个被御医断定活不过而立的病秧子、二皇子是个为了做皇帝可以和匈奴勾结发国难财的神经病。

私生子吕凌云更是重中之重,动不动犯个狂犬病,真打人那种。

放眼皇室,有哪个是值得苏岚废心辅佐的主子?他死活不要亲自掺和进皇室一群神经病事端,只想苟到九十九再出山大杀四方。

稳妥起见,应该在暗处捏个身份,帮短命太子谋划继位后深藏功与名。

马甲他都想好了,便叫“乌子虚”,人设是居在蓬莱山水间、神出鬼没的隐士怪才。

现在就差自己想法子把这马甲名声推广出去,再引着太子找“乌子虚”做心腹谋臣,靠传信远程操纵辅佐。

事实上也不一定非要是那个病弱体虚的短命太子,只要不是吕凌云继位,新皇帝对苏岚讲是谁都行——这句话叫未来继位成千古明君的太子殿下知道必然人都傻了,直呼自己原来是苏爱卿和子虚先生“两人”选的“备胎本胎”。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世上君臣师徒情谊都太过短暂,从相识相遇到此生知己,谁能想到都是一个少年九岁时就开始算计筹谋的天大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