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找父皇,确是有事禀告。
他喜欢祭酒家的嫡女,两人事先约好先由他和父皇禀明关系,再行恳求赐婚一事,但他连说好的第一关都没闯过去,甚至见父皇冷脸,话到嘴边提都不敢提。
父皇问他有无心仪的女子,他完全可以将心上人顺水推舟推出来,可一念之间从脑海闪过的,竟是……竟是他的母后?
李信惶惶然回宫,回去的第一日发起高烧。
七月,蝉鸣不绝,宫里递出两道旨意,一是赐婚王相之女为太子妃,二是钦封陆漾为一等康宁侯,赐紫衣,享见王不拜之尊荣。
前者闹出的波涛甚于后者,王相拒婚抗旨,岂料宫里再行颁布赐婚旨意。
偌大的威压笼罩在相府,皇室赐婚的圣旨拒绝一次旁人或许称赞一声铁骨铮铮,拒绝两次,便是不识抬举。
李谌行事素来温和,绝无这般强人所难,况乎结亲之事?
“定是有人对陛下说了什么。”
王相眉眼愁苦。
现在的局面闹得王家不接旨就是和皇族结仇,令人骑虎难下。
一日之内,圣旨连发三道,第三道赐婚圣旨抵达王家,任凭王相多硬的骨头,也只能跪地接旨,口称皇恩浩荡。
皇室铁了心拉王氏上船,今日太子妃,待太子登基,便为中宫之主,是投靠皇室,还是固执己见继续与其他世家‘同流合污’,这是李谌对王洗之的警告。
有此波涛暗涌在前,倒显得陛下赐封陆漾康宁侯的事不值一提。
是以等人们反应过来,陆漾已经完成一等侯的华丽转身。
陛下要重用陆家,离间世家,此为阳谋。所谓阳谋,便是你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什么都做不了。
眼看京都这池水搅得越来越浑,靠近京都的新水村,桃鸢还在为案子费神。
丢失多日的猫找到了。
七只猫,猫身还在,俱没了脑袋,凄凄惨惨地躺在泥土地,形状可怖。
云三郎哭得不能自已,好大一个男人为了几只猫哭晕过去,镇偱司人员都是女子,见着这一幕心有戚戚。
“究竟是何人好狠的心,连只猫都不放过?”
没了脑袋的几只猫里最小的一个月大,最大的不过两岁有余,横七竖八地尸身分离,七月天,周遭招了一群苍蝇围着转。
发现猫的地方是距离云三郎家不远的一处竹林。
“死了不过一天。”桃鸢站起身,眸子冷冽:“把人弄醒,我有话问。”
崔莹一愣,忙去掐云三郎人中,辗转醒来的云三郎见着死相凄惨的猫儿,眼睛一闭又想厥过去。
“本官怀疑这起虐猫案和两年前你妹妹的案子有关,想早日告慰亡灵,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处在悲伤中的云三郎良久没缓过神。
记忆里天真爱笑的妹妹,穿着粉色衣裙,手拿一支牡丹花盈盈浅笑,风吹起她的衣摆,吹着吹着,吹断她妹妹顶在项上的人头。
他“啊”了一声,面如白纸,额头冒冷汗:“大人,大人真要为我妹妹鸣冤?”
桃鸢看他一眼:“两年前云喜遇害,人头与尸身分离,是你前去衙门认领她的尸体,官府追查无果,将此定为悬案,你不依,在衙门门口大闹三天,最后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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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思念亡妹甚切,后夜梦狸猫和你哭诉,断定妹妹亡魂未散化身狸猫,遂一心养猫,将猫儿视为亲人。
“整座新水村以及邻村的村民都晓得你云三郎爱猫近乎痴,散尽家财也要供养这群猫儿,宗其种种,本官合理怀疑杀害云喜和虐猫之人是同一人。
“我再问你,一年前,你家中遇窃,狸花猫冲出来助你逼走贼人,是否有这事?”
“有……是大花救了我。”
念及大花的救命之恩,云三郎泪如雨下:“大人,大人你一定要帮助小民捉拿凶手,大人!”
“云三郎,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帮你。”
“我说,我说……”
案子进行到这里才算真正有了进展。
竹林幽幽,夏日的风燥热,云三郎回忆起两年前的事:“妹妹遭遇不测,我伤心欲绝,可官府迟迟查不出凶手,潦草地定为悬案,我心有不忿,找官府讨要说法挨了三十杖。
“回家途中遇见同村的狗二,他拿着我妹妹死前戴在脖颈的金项链,我前去抢夺,被他一脚踹翻,追问急了,他矢口否认,直说是在破庙捡来的。
“我去了破庙,刚好在破庙见着邻村的武平和一锦衣公子窃窃私语,武平此人凶悍残暴,阴仄仄盯着我,我心有惧意,见势不对赶紧逃走,而后再一打听,人们说武平去京都做了官差,我一介小民,哪能和官差作对?
“就在我打算收手时,我夜梦狸猫,狸猫在梦里喊我哥哥,说她好疼,我从梦中惊醒,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说什么也要找武平问个清楚。”
他目色凄然:“谁知我去了京都,连武平家的门都没进去,等我再去,他一家人已经搬走了。
“大海捞针,我找不着他人,只能回去纠缠狗二,狗二心仪喜儿,曾来找我提亲,被我以两人不合适推拒,自此心怀怨愤,每次见我都没好脸色。
“他生得壮,厮打起来我不是他对手,无凭无据,此事就此作罢。没人理会,也就过去了。再后来,我养了猫……”
“云三郎,本官问你,你将你妹妹云喜葬在何处?”
云三郎哽咽:“葬在我家后山。”
“带路。”
“大人要去做甚?”
桃鸢示意手下扶他起来,沉声道:“看看你妹妹的尸身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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掘坟开棺,开出一口空棺,云喜尸身不翼而飞,云三郎面色惨白:“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妹妹是他亲手放进去的,是谁偷了她?
“大人——”
“稍安勿躁。”桃鸢看了眼天色,很快要到正午,她问:“你可知狗二家在何处?”
“知道,知道,就在竹林东边的那一排房子,最破的就是他家。”云三郎浑浑噩噩答道。
“走,去狗二家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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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圣旨颁布,前来道喜者几欲踏破陆氏庄园的门,陆漾唇角噙三分笑,送走众人,她拍拍身上的紫衣,正了正衣冠:“祖母,我这样美吗?”
陆老夫人笑她臭美,走心地夸赞几句,陆漾抱着女儿眉开眼笑:“饭点要到了,我去给鸢姐姐送饭,顺便让她看看孩子。”
小羽毛软乎乎喊着“母亲母亲”,哄得新鲜出炉的康宁侯亲她一口:“走了乖女儿,咱们去看你阿娘。”
提着食盒乘坐马车出门,到了镇偱司,入了镇偱司的门,得到的是统领大人在外办案还没回来的消息。
陆漾耷拉着眉毛:“你们大人有说何时回来?”
“回侯爷,大人此时不回,约莫要等到日落黄昏才能回来了。”
“这么久?”
怀里的女儿不安分地乱动,陆漾等了等到底不忍心饿着女儿,兴冲冲来,失落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