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自我驯服(2)

白衬衫束进了一把细腰,精致的喉结在他笑的时候轻微颤动。

那双好看的眼睛向自己看过来,“你叫什么?”

丛烈猛地睁开眼,对着卧室的天花板愣了半分钟。

之后他动作僵硬地掀开被子,忍不住低低骂了句脏话。

他走到洗手间,准备换条内裤,却一瞬间感觉到鼻腔里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涌了出来。

刚用手一抹,红色的液体立刻在他脸上黏黏地糊开一道。

丛烈拧开水龙头,快速用冷水冲洗。

血水在白瓷洗手池里聚集又散开,打着转变成消褪的粉红色。

凉水让丛烈混乱的思维稍微清晰一点,他想起了刚才梦里那个人。

那天晚上他没让云集送自己回家。

不为什么,他就是不想。

他不想跟一个素不相识的富二代走得那么近。

哪怕当时只是说出一个“不”字,都让他心里跳得发疼。

这两天他在学校里,没怎么见到云集。

因为学助开始轮转了,班里轮到了别的老师和学助。

丛烈不知道云集去哪个班指导谁去了,也在这两天里冷静下来。

但他越回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他根本就没见过云集,更别提认识不认识。

但是初次见到云集的那一个瞬间,丛烈真的有种魂都被吸出去的感觉。

而且还很疼。

在丛烈小时候,他妈带着他拜过菩萨。

时间久远,他早就不记得了。

而当那双慵懒的眼睛含着笑看过来,丛烈就把那烟火缭绕的佛堂也想起来了,心里居然会升腾起一种当年拜菩萨的时候也没有过的虔诚。

“操。”丛烈心里想着那双眼,一没注意就被手里的刮胡刀划开个口子。

血立刻从他的下颌上渗成一道红线。

走出卫生间,他发现丛心也已经起来了,走到厨房喊了一声,“妈。”

丛心正把一把龙须细面撒进沸水里,“诶,起来了?”

她一眼就看见了丛烈下巴上的新伤,“刮胡刀划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丛烈很久没被刮胡刀划破过了,上一次估计都得是刚开始刮胡子那会儿的事。

“妈您出去等着吧,我来煮。”丛烈把她从气灶旁边挤开,突然发现丛心眼睛有些泛红。

他把手里点水的碗放下,转身看着她,“不舒服吗?”

丛心连忙摆手,“没事儿,热水熏的。”

听她这么说,丛烈哪能放心,“妈,你要是哪儿不舒服,咱们就赶紧去医院看看,不拖着,好不好?”

丛心知道她这儿子说到做到,要是认定了她不舒服,学不上了也肯定会监督她去医院。

“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儿,我怎么也是你妈。”丛心笑了,“我不是不靠谱儿的人,况外现在看病都国家给掏钱,我怎么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我妈真懂事儿。”丛烈夸了她一句,给面条里打进去俩鸡蛋。

丛心不在身体的事上瞒他,丛烈放心了一些。

端着两碗面条上桌,丛烈挪了一下餐桌上摆着的玻璃花瓶。

那里头插着一束新鲜的黄水仙。

“哎你别动那花儿!”丛心伸手拦的时候,已经晚了。

花瓶底下露出来一个方角。

丛烈把花瓶稍微一抬,拿出来下面压着的照片。

那照片很老了,看着比丛烈岁数不小。

照片里的丛心还非常年轻,鹅蛋脸桃花眼,一眼就能看出是足以薄命的红颜。

她被一个年轻男人搂着腰。

那男人极为高大挺拔,深眼窝高鼻梁,脸部线条凌厉简洁,有欧美人的精致深邃,但又的的确确是在黄种人中最吃香的长相。

两个人都是盛装,漂亮得好像画一样。

丛烈对照片里的两个人并不陌生。

毕竟他每天在镜子里见到的这张脸,就是两个人相貌的结合产物。

丛烈看了一会儿,又把那照片压回了花瓶下面。

他明白了丛心为什么哭。

又是为了那个男的,那个有钱有势有容貌有魅力却偏偏没有心的富二代。

丛心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指,“我就是碰巧翻出来了……”

“没事儿妈,快吃饭吧。”丛烈挑起一筷子面条,稀哩呼噜地吃了。

丛心沉默了一会儿,“小烈,你别生气,我没想再去找他。”

“我没觉得你是要去找他。”丛烈放下筷子,“我只是生气你居然还在为那么个货色伤心。”

丛心性格软弱,这个儿子是她唯一的主心骨。

她绞扭着桌布,“我真没想怎么着,你别生气了。”

丛烈抬头看看丛心,把面条向她推,“我不生气了,但我想让你知道,你哪儿也不比别人差,你家里也有人给你撑着绝不教你垮了。我希望你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别老想些乌七八糟的,别担心别难过,有什么事儿都跟我说让我来处理,好不好?”

丛心点点头,情绪看着好了不少,“你别操心我,早点儿上学去吧。”

丛烈在桌边坐着,等着他妈也吃完早饭,才背上书包走了。

虽然他不愿意当着丛心表现,但是不代表他真就不生气了。

当丛烈看见学校门口停的那一排亮晶晶的小跑,想到学校跪舔豪门闹的这一出“学务助理”,忍不住骂了一句:“闲得蛋.疼。”

一个上午他都看什么都不顺眼,两节课刷了一套理科综合真题。

课间的时候他正准备再找一套接着做,一张纸从习题册里滑了出来。

墨蓝色的钢笔水。

是那天那个人写给他的。

一道道公式漂亮又有条理,就像云集本人一样。

只是看着那张纸,血就一股脑地往丛烈头顶涌。

他分不清是激动还是愤怒抑或是羞耻,直接把那张草稿纸对折又拦腰撕了四五次,随手扔进了桌膛里。

“你怎么了,这么大火气?”唐璜叼着一根棒棒糖,“马上老一岁,迈入成年人大染缸,彷徨无措了?”

丛烈头也没抬,该干嘛干嘛。

唐璜搬着凳子坐过来,“今儿下午真不去游乐园吗?你真的今天就去打工?”

“真不去,别烦我。”又是照片又是草稿纸,丛烈正在气头上,哪有心情去坐那破过山车。

“行吧,大周六的,对自己这么严苛。”唐璜撇撇嘴,没接着招惹他。

四中一周上六天课,每周六下午上完两节自习之后就放学了。

丛烈顺着撒欢的学生往楼梯走,迎头看见对面的走廊上涌过来一撮人。

一群年轻学生正挤在云集四周,“学长,跟我们出去玩吧!”

“真的,那个KTV不远,我们请客!”

“好不容易有个周末,真希望能和学长一起过!”

云集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礼貌而委婉,“我今天有安排了,以后有机会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丛烈感觉自己站在那里就像被劈成了两半一样。

一半觉得这种富家公子哥看见就让他觉得脏了眼睛,他应该低着头赶紧躲过去。

一半却在提醒他云集的眼睛底下有淡淡的乌青,似乎是没休息好,让他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两半拼在一起,让他也想加入那群眼巴巴的毛孩子,恳求云集陪自己过周末。

简直荒唐。

云集也看见他了,笑着朝他一挥手,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丛烈。”

丛烈心里微微一颤。

他真没想到云集会记得。

有个更离谱的冲动似乎想让他冲上去抱住那把细腰,告诉他自己连着三四天一直梦见他,再问问他是因为什么休息不好。

但丛烈只是冷淡地别开脸,快步从楼梯上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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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烈打工的酒吧在京州小有名气。

老板也是乐队出身,宁可自己亲身上阵都不愿意随便找个驻唱,是个口碑很硬的讲究人。

很长时间里,都没有人能担任这个酒吧的驻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