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州的事情确实要紧。
但在这个小县城偶然碰见这么个谜团一样的人物,不弄清楚她是不是虞瑶,楚景玄并不想离开。
乃至此刻,他压下冲进酒楼去的冲动后,翻身下马便转身去对街的茶楼。
茶楼二层临街的一间雅间,楚景玄站在窗边紧盯着酒楼看。
常禄自不可能留在寺庙等着楚景玄回来。
他随楚景玄进县城,此时同在茶楼二楼的雅间,尝试劝解:“那位娘子确与娘娘生得极像,但也尚未确认。”
“且奴才瞧被抱着那小小娘子……”
“其实无论和那位娘子还是和娘娘,都不怎么像的。”
相比于常安,常禄对楚景玄和虞瑶之间不少事情要看得更透彻。
他这会儿两句话也可谓正中楚景玄下怀。
楚景玄根本没在意被抱着的那个孩子究竟是男孩女孩。
此时听常禄提起,他侧眸,思索中问:“你也觉得这个人像极了皇后?”
常禄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奴才眼拙,这么隔着些距离瞧,一时间实在分辨不清楚。”
楚景玄幽幽道:“可她不认得朕。”
常禄垂首,乖觉不去接话。
楚景玄盯住酒楼方向的一双眸子反而浮现几分渗人的笑意。
“她最好不是残忍到故意把朕忘记了。”
“否则——”
后面的话哪怕没有说出口,常禄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他觉出楚景玄隐隐显现出三年前的癫狂,忙低声道:“若娘娘忘却前尘,许是想要重新开始。”
“娘娘不知虞二小姐平安活着。”
“只怕每每想起当年以为二小姐遇难之事便心中悲恸难抑,方出此下策。”
“但见那位娘子分明不认识陛下容貌。”
“倘若她恰是娘娘,以奴才所见,娘娘对陛下,也是有心的。”
楚景玄饶有兴味:“怎么说?”
常禄斟酌中委婉解释道:“只是奴才愚见,娘娘若对陛下有提防之心,便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谈论的是虞瑶假如有意忘记前尘旧事的情况。
可即便听常禄这么替虞瑶说话,楚景玄也未能从中品出些许的欣慰。
把他忘了……
难道不是不想再认识他、不想再和他有牵扯的意思吗?
楚景玄心中郁结。
他出神看着对街那间酒楼,又暗忖是否直接去县衙,让县令将那娘子的信息一一如实禀报。
只要户籍在这座县城,要查她的事非常简单。
家里几口人、有无丈夫、有无孩子,事无巨细皆能了解得明明白白。
却不待楚景玄正经做出决定,先看见酒楼里走出来一个人。
定睛细看,辨认清楚那人的容貌,他弯唇,嘴角勾勒出凉薄笑意,下令:“去,让侍卫把她请到寺庙。”
常禄探头朝着街对面看去两眼。
当确认刚刚从酒楼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虞瑶的婢子流萤,饶是他,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
城郊寺庙后院的一间厢房。
穿玄色暗云纹锦袍的楚景玄气定神闲坐在桌边,看着侍卫将流萤请进来。
侍卫们退下,他视线落在流萤身上。
眼瞧流萤跪伏在地向他行礼请安,似害怕至极抖若筛糠,不由一笑。
一个长得和瑶瑶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娘子。
一个瑶瑶待字闺中时,便已经在她身边服侍的大丫鬟。
自不必再费尽周折去确认身份。
那个于寺庙之中偶遇、似如今不认得他的小娘子,是瑶瑶无疑。
“你家娘娘实在是心善。”
楚景玄觑向流萤,似笑非笑,“欺君出逃也不忘捎带上你,朕倒羡慕你有这么好的福气。”
流萤却未想皇帝陛下有一日驾临这座小县城。
当冒出陌生脸孔胁迫她来城郊时,她心底虽然生出非常不妙的预感,但仍抱有一丝侥幸,现下是不能了。
亦在被带到寺庙中来后,明白自家小姐多半在庙中被发现。
前些日子,小姐在庙里为故去多年的夫人吃斋祈福……
“你不必害怕,朕不会伤害她。”
见流萤吓得面如白纸,楚景玄轻抚腰间玉珏,慢悠悠道,“找你来也只是了解一些事情。”
“说说吧。”
“你家娘娘为何失忆了?”
然而这个问题令流萤刹那面色愈发惨白。
她身上冷汗直冒,哪怕三年前虞瑶教过她如何应对,她依然心慌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