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玄偶尔侧眸去看身侧的虞瑶。
灯火通明的里间,她温婉娇艳的一张脸却似笼在一层云雾之中,叫人辨不分明她此刻心绪。
虽顾念她身上伤口愈合不久恐怕辛苦,但此时除去勉力熬着也别无他法。
半晌,楚景玄身影微晃,靠近虞瑶同她挨在一处,以便虞瑶悄然往他身上靠一靠,借力站着,少些辛苦。
虞瑶起初不知忽然凑近的楚景玄是何意。
待明白过来,默一默,她不动声色略往旁边挪开一小步,无声中以此举谢绝他的好意。
楚景玄扭头朝虞瑶望过去一眼。
见她眉眼淡然无波,又记起今夜宣执殿种种,额头青筋跳了跳。
只不再自讨没趣。
这之后,楚景玄缄默负手而立于她身侧,眸光幽深,脸上什么表情也无。
难熬的一夜终仍旧迎来崭新一天的旭日东升。
却在太阳升起、日光四射之际,虞太后在清宁宫阖目长眠。
太后薨逝,朝堂内外皆哀。
京城之中早已戒严,未几时便是处处素缟,哭声四起。
举国臣民也自此以日代月为虞太后服丧,守孝期为期二十七日。
二十七日后可释服,婚嫁无所限。
虞太后的丧事办得隆重,以表皇帝一片孝心。
守孝期间,本便诸多条条框框,虞瑶作为六宫之主,日夜领着妃嫔为虞太后守灵哭灵。
其实到得这会儿,妃嫔们也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虞瑶了。
自帝后南苑出行遭遇刺客,虞瑶这个皇后受伤,妃嫔们的晨昏定省免了,她又在宣执殿养伤,想见也见不上。
唯一晓得的一点消息乃是皇后护驾有功,虞三爷得以从狱中出来,虞家也得陛下赏赐。
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了。
现下久别见面,众人隐隐感觉皇后有些不同。
只又说不上来怎么个不同。
虞瑶不甚在意妃嫔或探究或打量的目光。
她平静遵循礼制为虞太后守孝,耐心等待释服之后诸事真正的爆发。
借着守孝,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和楚景玄少见面、少说话,两个人倒比往日更相安无事。
他们之间的这种平和持续到虞太后棺椁顺利入葬皇陵。
当天,虞瑶随送灵队伍去往皇陵,又将对虞太后一片忠心的流月留在皇陵,此后为虞太后守陵。
这是流月自己请命的,虞瑶也认同她的想法。
而这般举动落在外人眼里自然从中品出一番别的意味。
到底流月本便是虞太后安排在虞瑶身边的人,虞太后去世,若早有不满借机处置不算稀奇。
何况终究也不过一个宫女罢了。
比起这个,众人更关心往后皇后会如何。
在南苑护驾之前,六宫妃嫔认定皇帝陛下对皇后不满已久迟早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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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p; 可是现下有那么一桩大事横在这中间,难免扑朔迷离。
朝堂上的大臣们却最快做出反应。
一封封弹劾虞家的折子陆陆续续出现在龙案上,其中许多陈年旧案被重新摆出证据,证明和虞家有牵扯。
南苑之事后,碍着虞瑶这个皇后护驾有功,对楚景玄关于虞三爷的处置多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目下提及的这许多案子里,涉及结党营私乃至于贪赃枉法,又毫无疑问属于另一层面的事情了。
朝臣们心知肚明。
虞家人往前敢做这些事全凭虞太后撑腰。
而今左右虞太后已逝,少了顾忌,便不停不休奏请楚景玄查明真相。
此前虞三爷和赵家的冲突让赵家心里憋着一股气,见此形势,少不得在其中出一份力。
仅仅如此,楚景玄尚有余力周旋。
却很快又有大臣奏禀道虞家人和南苑刺杀一案擒获的乱臣旧部暗中有来往。
那些被擒获的乱臣旧部所涉及的乃是谋逆之罪,罪不容诛。
这一封奏折一出,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倘若虞家和乱臣旧部有来往,自可光明正大怀疑同为虞家人的皇后虞氏“护驾有功”存在蹊跷。
不能不说是事关重大。
朝臣们寻常情况下虽往往各有心思,但在虞家的事情上,态度出奇一致。
他们要皇帝彻查虞家,上书谏言虞瑶不胜其任,不堪一国皇后。
楚景玄查看过呈禀上来的书信往来证据。
虞家确实有人与乱臣旧部有过联系,只也是早年间的事情,不能证明虞家与南苑刺杀有关。
说来几分的可笑。
虞家当年设计他虎口救人,他晓得那是虞太后、是虞家做得出来的。
可若要论不臣之心……
楚景玄也晓得,虞家的人没那个胆子,更没那个能力。
他膝下无子无女。
诚如虞太后生前几次三番变着法子要他宿在凤鸾宫,盼着他早些有嫡长子,图的无外乎是延续虞家富贵荣华。
让身为皇后的虞瑶为他孕育嫡长子。
这是最稳妥、最奏效的法子,而不是冒着巨大风险去勾结乱臣旧部。
然而,不管是虞太后或其他人皆不清楚,在朝局稳固、在彻底收拢皇权之前,他根本没有半分要子嗣的打算。虞瑶不会有身孕,后宫其他妃嫔更不可能会。
但与虞家有关的这些事愈演愈烈,他必须得有所应对。
要平息这场风波,既需要花费精力也需要花费时间,一朝一夕难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