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玄静静看得她片刻,见她不愿睁眼,只让她安心休养便起身出去了。
却不知虞瑶心如刀割。
原来,原来连她被皇帝从虎口救下也尽是他们的算计。
这一桩连着皇帝听见她说不愿嫁他,怎会不认为她与他们同流合污?
她又怎么解释得清楚自己没有参与其中?
原是后来所有的一切皆有因由。
她与楚景玄走到今日这一步,已不必挽回,亦明明白白无可挽回了。
且无论她与楚景玄之间变成何种模样,哪怕某天姑母仙去,只要她一日是皇后,楚景玄便一日会顾及她这个皇后的脸面,给虞家优待,让她有个不丢脸的娘家。
不能继续等下去。
虞瑶想,她要尽快见妹妹一面,让妹妹配合碧珠早日离开虞家,她已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
……
楚景玄从侧间出来,想着虞瑶流泪的模样,便让流萤姑且不必进去。
他压下心底些许沉郁情绪,如常坐在龙案后批阅奏折。
后来几次按捺不住进侧间去看虞瑶,她都在睡着,楚景玄觉出她似有意避他,心下隐隐的不快。
却在记起她想见妹妹后,终把常禄喊来命他即刻出宫去请虞敏。
常禄领命退下,楚景玄随手取过一本奏折打开,看得几眼又“啪”地合上。
恰在此时,常安进来回禀事情。
“抓到人了?”楚景玄看一眼常安,沉声问。
常安躬身道:“是,证据确凿,无可抵赖,此人已经招供了。”
“摆驾碧霄宫。”
伴随楚景玄的声吩咐,他从龙案后走出来,步下玉阶。
德妃柳月珍住在碧霄宫绛云殿。
她入宫以后,皇帝极少会过来绛云殿,上一次来,更不知多久以前。
听见宫人通禀皇帝陛下驾到,德妃柳月珍一怔之下失手打翻手中一只青花瓷茶盏。大宫女连忙让小宫女清理,又去扶德妃:“陛下来了,奴婢服侍娘娘梳妆。”
德妃愣愣被大宫女扶着站起身。
却不待她先去梳妆,楚景玄已阔步入得殿内。
看见他走近,德妃勉力回神,连忙向他规矩福身行礼:“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楚景玄淡淡道:“全都退下。”
德妃的大宫女福身应是,领着殿内的宫人齐齐退出去。
楚景玄瞥一眼僵硬立在原地的德妃,也没有走到罗汉床坐下,只问:“德妃可知朕为何而来?”
前些日子,冷宫里的霍雪桐去世,毓秀宫的采女叶秀莹被赐死。
凤鸾宫里也有小宫女不知去向……
德妃眉眼低垂,克制住心慌,低声回:“臣妾愚钝。”
她藏在袖中的手不由握紧。
“下在皇后沐浴所用热水里的毒药,光凭德妃自己想必没办法弄进宫。你们柳家好大的本事也好大的胆子,敢对皇后下毒,且是令皇后或小产或无子的毒药。”
楚景玄蕴着怒的话无情戳破真相。
德妃一张脸刹那间失去血色,变得惨惨淡淡。
楚景玄又对德妃说:“最初你想将事情推到霍雪桐身上,选的小宫女也颇具迷惑,可是霍雪桐没有你的脑子,霍家也没有你们柳家的本事,她和霍家做不来这件事。只你觉察到那小宫女有异,心中不安,又见朕将霍雪桐打入冷宫,趁着皇后去过冷宫探望霍雪桐便妄图谋害她,以栽赃皇后。”
“叶秀莹是你的人。”
“她恨霍雪桐欺辱过她便听从你的安排,以为你会保她平安。”
“德妃好算计。”
楚景玄冷笑,淡漠道,“可凡事做过便会留下蛛丝马迹。”
“为你们柳家将毒送入宫中的人,已经被擒获,并认罪伏诛。”
“德妃,你说朕追究还是不追究?”
楚景玄一句又一句的话早将德妃柳月珍击溃。
她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眼泪不停从指缝渗出来,却犹有不甘与不解,不知皇帝为何如此。
“陛下不是不愿皇后有子嗣吗……”
“臣妾……臣妾是在替陛下分忧,臣妾只是想替陛下分忧而已啊!”
柳月珍以为自己做的事,哪怕皇帝有所觉察也会默许。
她以为,即便失败,她也必平安无恙,可现下皇帝来绛云殿兴师问罪,何曾有包庇的态度?
喃喃低泣之言换不来半分的怜悯。
楚景玄漠然道:“朕愿不愿意皇后有子嗣,不必你们来为朕操心。”
“朕可以将此事压下去,放你们柳家一马。”
“你设计谋害皇后,其心可诛。”
“朕给你最后一点体面。”
“自今日起,你便称病闭门谢客不见任何外人,否则这一次的事,朕连带你们柳家一并清算。”
德妃颤颤巍巍松开捂住脸的手,满面泪痕去看楚景玄。
她明白,称病之后,则是有一日她会以病逝的名义了结性命……
可用她的性命保全家族称得上网开一面。
德妃柳月珍木然低下头去,颤声道:“臣妾……领旨……”
从绛云殿出来,楚景玄乘御辇离开碧霄宫回到宣执殿。去侧间看虞瑶,见她正在用膳用药,楚景玄净过手走到床榻边坐下,从流萤手中取过粥碗:“朕喂你。”
虞瑶乖顺没有拒绝,眼神示意流萤退下。
用过粥,又喝过药,见她乖巧,楚景玄心情稍霁,往她口中塞了颗蜜饯。
“陛下……”
将蜜饯吃下,虞瑶自锦被下探出手,轻拽楚景玄衣袖。
楚景玄看她:“怎么了?”
虞瑶手指一点点拽紧他衣袖,摸索到他的手,主动握住,软下语气问:“臣妾想见妹妹一面,可以吗?”
楚景玄含笑望住她。
虞瑶尝试着,拉过楚景玄的手掌,放在唇边吻一吻他的手指,重又抬眸:“好不好?”
语气里藏着撒娇之意。
楚景玄被虞瑶这般软绵绵看着,一颗心也软下来:“好。”
虞瑶问:“明日可以吗?”
“为何这般着急?”楚景玄随口一问,却不提已命常禄去请虞敏,笑道,“会让你见妹妹的。”
“嗯。”
虞瑶见楚景玄没有应下,也不执着非要明日,免得叫他觉察出不对。
让流萤撤下碗碟,楚景玄留在侧间批阅奏折。
虞瑶白日已睡得许久,这会儿没有困意,便安安静静相陪。
窗棂渐渐透进来昏黄的光。
又昏昏欲睡时,虞瑶听见侧间外响起常禄的声音,她抬眼去看楚景玄,楚景玄温声道:“朕出去一下。”
虞瑶便看着楚景玄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外面的说话声传不进来,确信什么也听不见,她闭了眼,去捉睡意的尾巴。
楚景玄却因常禄的禀报而眉目森然。
“不见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不见踪影?”
作者有话说:
狗子,路走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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