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杜鹃本可以不动手。]
[白鸽在来之前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
[可在她被斩首于敌军刀下前,杜鹃便先一步留下了她。]
[那不是因为恨。]
[是嫉妒、是挣扎,也是不忍与彷徨,是无数她曾见过的人的缩影。]
[他那一刀是如此的干脆利落,不容一点儿后悔的余地,生生断掉了自己的旖念,亲手将自己曾经信赖的、钦慕的人送上了绝路。]
[他亲眼见证了白鸽飞翔,知道她努力带领他人追逐天空的模样有多么让人倾目,多么让人嫉妒。]
[——可又何等悲哀。]
[他喜爱的、他注定无法独自拥有的,无法抓住的飞鸟。]
[那只追逐自由,因此遍体鳞伤、却只能独自在暗中舔舐伤口的飞鸟啊,他该如何帮她走出这条堵死的道路,又该如何让她放弃奉献自身呢?]
[“放弃吧,白鸽。”杜鹃抱住了染血的少女,“你不是救世主,你一个人如何拯救整个国家呢?”]
[是了。]
[既然注定无法得到,就让他亲手送她离开这痛苦的世间吧。]
[他也会一起。]
太宰向好友挑眉,仿佛无声地说了句“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
“但这不是结局。”织田示意他的小说并未翻到结尾,“这部小说的重点,也从来不是保护与背叛。”
织田作之助之所以觉得这部作品好,便是因为它所描述的有关“自我觉醒”的主旨。
白鸽并未受到专门的训练便成了反抗军的首领,且在死后仍旧是反抗军的灵魂。
信赖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保护是她贯彻一生的信念、不屈是她反抗命运的傲骨,反抗是她亲手点燃的希望。
即使她的结局注定死亡,她的理想也没有被摧毁。
并非热血。
而是那种悲哀孕育的果实,结出了让他忍不住也想冲动的、去保护的洁白之花。
如果是白鸽的话,如果世间真有像白鸽这样的人的话……即便是卑劣的自私者,也会想要目睹她的风采,被她信任,找到自己的救赎之道吧。
[白鸽怨恨杜鹃吗?]
[她没有那个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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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你说错了,我一直不是一个人。”生命的最后,杜鹃看到的是白鸽仍旧信赖的目光,“我不怪你,是我没有注意到你的迷茫……抱歉,我果然不够合格啊。”]
[“只是我还是有些不甘心。”]
[“如果是你的话……杜鹃,你会比我做的更好吧?”]
[杜鹃听到了反抗军的同伴因为白鸽重伤发出的悲鸣。]
[——啊啊,可是怎么会呢?]
[即便白鸽倒在他的怀中,反抗军的脚步也没有停下。]
[那些痛苦统统发泄到了战斗中,反倒让原本弱势的反抗军一下子占了优势。]
[“看吧,大家都是一样的。”她说,“为了自己,继续飞吧——别停下,直到获得真正的自由。”]
[白鸽闭上了双眼,收拢了羽翼。]
[可她怎么敢?!]
[她怎么能不用最后的力气告发他,揭露他的背叛,让他与她一同殒命在此?]
[她凭什么继续信任他啊?!]
[“杜鹃!别发呆!你想让白鸽白死吗?!”]
[有人将发呆的杜鹃带倒,子弹顺着他的脸擦了过去,但好歹没受伤。]
[“杜鹃!”]
[又有人喊了他。]
[杜鹃下意识抓紧了怀里的人,又在看清那些人的目光后松了手。]
[那是一双双被领袖的死激怒的眼。]
[太刺眼(耀眼)了。]
[藏于悲伤之下的,是他们对反抗压迫的决心。]
[追寻自由的信念没有随着首领的死消散,反倒激发出了更多。]
[在那样的目光下,杜鹃没入腹中用以自裁的刀刃垂落了。]
[——该死的信赖,该死的责任,该死的不甘!]
[杜鹃强忍着带走白鸽尸体的冲动。]
[他接替了白鸽的位置,再度奔赴战场。]
[未能扑灭的火焰将随着残存的星火,最终燃烧至整片大地。]
“啪!”
太宰治不愉快地合上了小说。
“反抗军的首领怎么会是理想主义者。”太宰治将小说拍在桌面,鸢色的眼晦暗不明,“还是说冬木相信这种‘恶人洗心革面最终向善’的童话?”
织田看出了他隐藏在厌倦下的心不在焉,稍微思考了一下,这才回答道,“只是一种‘可能性’的体现,这不是文学作品令人着迷的特性之一吗?”
太宰治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