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本来没有“风景”二字可言。
放眼望去,是乱石铺就的无边无际的荒凉,植物会将绝大部分.身体藏在很深的地底,只在地表冒出一点轻易无法察觉到的藤蔓,苟延残喘。
天空压抑,冷闷。
地平线是模糊的,没有明亮的光,它像一条孤直的暗影。
秦端阳的改装越野车行驶在荒原上,车头钢蓝色的涂漆虽不夺目,却难得不同,车轰鸣着划过,声音远去,尾气留下一道很长的细线。
给这片沉寂的土地增添了活气,便偶然地构筑成一道风景。
陈兔从车窗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眼睛亮亮的,在兜风。
坐汽车对陈兔来说很新鲜,尤其是这种开得飞快,车座硬邦邦,久坐会硌得他屁股有点痛的汽车。
不用担心路障或者红绿灯,油门给足,车速能比飞鸟还要快。
在奇幻设定的剧本里,陈兔的日常出行工具是轿子,如果有新的剧本,故事背景设置到近现代,就有了近现代的交通工具,他偶尔会坐坐那种加长版的豪车,车子开得缓慢,相当平稳,坐在车里和坐房间里的感觉没什么差别,往往给他一种,他根本没有在坐车的错觉。
更多的时候他干脆就不出门,他的家是一个巨大的城堡,足够他消遣。
陈兔已经全副武装过了,兜帽的松紧带拽得很严实,面罩、围巾、防风镜,可秦端阳仍怕陈兔冻坏,只许他探出去半分钟,就得把脑袋缩回来。
可别兜着兜着,再兜出感冒来。
陈兔扒住车窗的边缘。
往下看,地面的景物嗖嗖掠过,似乎看到个小动物,一眨眼就不见了,被甩到了视线后方,看后视镜都来不及。抬起头,风呼呼刮过来扑打着他,有点小刺激。
陈兔表现得很乖,刚过去三十秒钟,他就摇上车窗,摘下面罩,揉揉自己有点痒的粉红鼻尖儿,朝秦端阳露出个甜甜的小笑容。
秦端阳并不爱笑,他的浅笑是出自随和,而不是源于他的心情。
但现在不同了,陈兔一旦高兴,秦端阳也会发自内心地愉悦,整个人的表情和气场都柔和起来,不知不觉流露出笑意。
秦端阳的心思细腻,问陈兔:“以前很少坐车?”
陈兔重重点头。
犹豫了下,秦端阳接着问:“你怎么一个人住?”
陈兔料到会被问起这件事,他也知道该怎样回应。
他低下头摆弄指甲,小声回答:“以前和好多家人住在一起。”
然后就不再说下去。
秦端阳瞬间脑补到了陈兔的遭遇:本来与家人们其乐融融住在一起,同时也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陈兔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直至某日遭遇了大危机,命悬一线,家人里只有他一个活下来……
辗转,流亡,到了最后,陈兔便成为一个可怜无依、身边只有一只史莱姆相伴的独居流浪者。
秦端阳的神态倏凉下去,眉头皱起,嘴唇不自觉抿紧,想着陈兔该是吃了多少苦。
然而,实际上,他所脑补的一切,正是陈兔希望他脑补的内容。
意识到自己揭开了陈兔的伤疤,秦端阳很自责:“抱歉。我不该问。”
陈兔摇摇头,眼睑轻微发红:“没事的。”
伤心不失大度。
实则在欣喜自己一句话就引导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