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他心里其实窝火,为迟钝到现在才发现的‘审视’而恼火,想说你这家伙到底算什么,想不顺着她的话走,即便刚刚提出要帮忙的是他自己。
可他最终还是坐到不知道脏不脏的花坛边缘,把两只已经在口袋里捂到温温热热的手抽出来迎接寒风,接过已经冷的像冰的金属链子,靠上更冷一分的,对方的手。
很白很细的手已经被冻到泛着一点紫红,她浑然不觉,只觉得对方的手碰上她时的热量超过,把她冷到没有知觉的地方点燃烧灼,带来麻痹的痛感,可她姣好的脸上却一点不显,只垂眸,看着对方剪干净指甲的手干脆利落地为她戴上手链。
而后,她抬眸,对上现在和她凑得很近的棕色眼睛。
在一呼吸间,两个人口鼻中溢出的雾气交融了一瞬,而后,近的超出陌生人标准线的距离被拉开,再然后,是迟来的一声谢谢。
又是一声。
搞得好像只会说这句话似的。
宫治心里有点不满,视线却盯着面前女生好看的,如同什么雕塑变人后几乎没什么缺点的一张脸,迟来地感到莫名的熟悉。
在搜寻熟悉的来源之时,一直沉默的,刚刚还有一点悲伤之意,如今已经完全恢复平静的女生侧过脸看向他,说:“你也打球。”
是陈述句。
宫治这才想起自己那时愿意捡起那条手链走到这里的初衷,反问:“你怎么知道?”
金发女生笑了起来,原本冷冽的而不易接近的脸在她笑起来的这一瞬融化了,她似乎找回了感觉,于是在这笑之后便再也没板起过脸,眼角眉梢都漫上了温和。
可从第一瞬的那个笑容之后,接下来维持的那笑容却持续温和虚假到让人害怕,筑起墙似的叫人看不出哪怕一点真,宫治倒觉得挺有趣。
就像是,看见毒蛇装成兔子那样有趣。
但她显然不是被迫如此,完全乐在其中。
宫治看着她伸手指了指他自己的手,看她颤动了一下沾上几分雪花的睫毛,用蓝色的眼眸投向他手上的茧子说:“因为这个。”
“你男朋友……”
“打篮球的,初中三年已经三连冠了,说赢到没意思了。”
宫治哼笑一声,不知道是在嫉妒对方那么容易赢得的冠军还是怜悯他的倒霉,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他笑了一下,而后感叹了一句:“真是狂妄啊。”
“嗯,所以在他抛下我的时候,已经是前男友了。”
这么说着,宫治看见她微微垂下头,浅金色的长头发垂到她的脸颊边上,把头上积起的一点雪抖落。
他看见对方在看她自己合在大腿上的手,一点脆弱在她温和的面具上浮现,如同镜花水月,又听见她问:“那你呢?半夜从宾馆里出来干什么?”
“被你吵到了。”
宫治这样说,看见对方抬头,用那双蓝眼睛疑惑而不信地看向他,便确定她实在不是冲动的,会被激起的性格,也知道大概绝对无法骗得了她的。
是那种,宁愿不要回答,也不会被欺骗的人。
难得地,对一个陌生的女生,他难得有了实话实说,且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他抿了抿被风吹到冷的,有些裂的嘴唇,说:“半夜起来,在想要不要偷偷去逛夜市,听说这里的东西很好吃。”
“呵——”
于是,宫治看见她笑起来,雾气从她润润的口中呼出,在空中短暂浮出一团白雾,她偏过头,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弯起,鼻尖和脸颊被冻到红彤彤,声音不知怎么也雀跃起来:“的确很好吃,我也想吃。”
她顿了一下,笑容从她脸上渐渐收敛,宫治不可抑制地和她对视,只感觉无法移开目光,而又有雪花在此时落下,正好落到她过长的睫毛上,他看见她微微眨了一下眼,看见那片雪花从睫毛上掉落,落到他的视野之外。
东京的雪夜很寂静,而在这寂静之中,终有人要开口。
“一起去吧。”
不知道是谁说。</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