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要怎么帮他？”离开小青观的路上,洛安好奇问道。
下山的路他们没有用飞的，两人跟普通游客一般，走在山间的青石板路上。
有一对情侣迎面走过来,女生大概有点累了,男生伸手牵着他,陆南客看着这两人，脑子里不期然想起自己那个小女友。
心情莫名有点不受控制的沉闷。
“在想。”他说道。
洛安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表情不太对，便猜测这事儿或许也是个棘手的事件，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师尊这样的神色。
“两位小哥，渴了吧？要不要买点雪梨？好吃嘞。”站在青石板台阶上的老太太面前放着一筐洛安不认识的水果，朝着他们推荐。
这水果洛安没见过,他便多看了两眼。
那老太太很敏捷的捕捉到他的动作,拿起其中一个,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倒是很乖巧的样子。
“来一个吧！不贵，也就十五块！”老太太举着这雪梨朝他推销,洛安伸手正要拿。
右手直接被抓：“十五块还不贵？”他师尊看着他的眼神非常不赞同，拉着人就要走。主要是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十五块不如回去买一点肉让洛安给他做。
他当初算命的时候，二十块钱这傻徒弟都还要考虑好一会儿呢！
洛安笑笑,说道：“没事，我就买一个！买一个尝尝，咱们俩分着吃也行。”
陆南客蹙眉，见他是真的要停下来买,心中叹气,却也将他的手放开。给小女友刷嘉年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这会儿徒弟买个十五块钱的水果都要沉默半天。
“哎，好！我给小哥你挑个大的！”老太太开心得满脸都起了皱褶，果真在里面挑挑拣拣，给他挑了一个大的。
“这个，这个大！”老太太掂量着一个大大的雪梨，问他们俩：“要不要给你削出来？”
“削吧。”洛安道。这雪梨长得跟个白萝卜似的，听名字似乎还挺好吃。他不由得有两分期待。
两人便等在旁边，老太太从旁边的兜子里拿出一个小刀，熟练地开始给他削雪梨。
“这雪梨好吃的嘞，水分又足，又甜，你们尝尝。”她说着直接从上面削下来一块，用小刀嵌着递过来。
洛安接过，递给他师尊，陆南客摇摇头，看着那老太太的动作没说话，洛安便塞进自己的口中。
“怎么样？好吃吧？”老太太一脸期待的问他。
洛安眉头微动，其实味道有点一言难尽，倒不是说很难吃，就是这个甜的味道里面夹杂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清爽。
单单是清爽就罢了，里面还有点凉嗖嗖的涩，总之第一次吃这个东西的人，最好不要轻易尝试。
陆南客看出他表情下面的意思，眼神不赞同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眉目都舒展两分，刚才在顾楚那儿积攒的负面情绪，倒是消散几分。
“好吃！”洛安笑着说道，好像他口中的东西真的非常不错一般。
陆南客愕然挑眉，看着面前的天灵根，顶着一张明显不是很欣赏这个味道的表情乐呵呵的跟面前的老太太说着谎话。
他艰难把那一口咽下去之后，眼神都轻松几分，可见那东西味道并不怎么样。
但他回答老太太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明媚而真挚，就好像刚才吃进去的是什么山珍海味。
陆南客恍惚一下，竟是被他的笑容给惊到。
“哈哈，小哥心地良善，第一次吃吧？”老太太边削边问，显然是见多了他这样表情的游客：“看你吃这个的表情不太对，怕是吃不惯吧？”
洛安尴尬点头：“对。”被人点出来之后，也没扭捏。坦荡承认。
陆南客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买卖双方，一个知道自己卖的不好吃，还给客人点出来，另外一个尝都尝过了，分明不好吃，却还乐呵呵的要买。
两人怕不是脑子都有点不顺。
“第一次吃难免的，这个味道本来就不大众，其实很少有人喜欢这个玩意儿，不过听我们说本地特产，大家又都没怎么见过，一般那些不差钱的，都会买两个尝尝鲜，但很难有回头客的。”老太太说着，麻利的把整个雪梨都给削好，抬头问他：“要切块装袋子吗？还是直接拿着吃？”
看，老板还主动说起这东西不好吃。
“切块装袋吧。”洛安道。
而另一个倒是接受得爽快。
“行嘞！”老太太手脚麻利，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油纸袋子，就着手上的手套，便将这整个雪梨都给削了进去，雪梨是一整个的时候，或许还不觉得有多大，但这么切好装进去，却能装几乎满满一袋。
老太太给他俩拿了两根牙签：“行啦！”
洛安接过，扫二维码的时候说道：“你们每天从山下把这些东西搬上来也挺辛苦。”
老太太见他已经扫好二维码，利落把二维码收起来道：“嗨！辛苦什么，大家都已经退休，退休工资又不够，都是这一片生活的，没事儿就往山上背点东西卖，我们不用出门票钱，每天来回这么一趟，还能锻炼身体，又能挣钱，有什么累的。”
她看了眼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南客：“你男朋友倒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十五块也不少嘞。小哥要是不喜欢吃，下次可别买了，买点水也是行的。”
她这样做生意的态度，倒是将洛安给搞懵了，说道：“还第一次遇见阿姨你这样做生意的，哪个人做生意不是想多来几个回头客？”
“嗨！”大妈摆摆手，一副潇洒的样子：“买不买的，不也是看缘分的嘛。”
“这一条路上卖这个东西的人可多，但你们偏偏就跟我买了，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卖雪梨嘛，也不图挣多少钱，我老伴儿连带我的退休工资足够我们在城里面养老，上来卖雪梨，也是想锻炼身体，不然临老了老了，身体不好，一天到晚闷在屋子里，得少多少乐趣！”
这倒是个很有趣的老太太，洛安付了款，跟她道别。
陆南客在旁边听着她的话，莫名陷入沉思。
洛安拿着袋子回来，往他这边递：“师尊，吃一块尝尝？”
刚刚老太太削雪梨的时候手上戴着手套，雪梨拿到手之后，他又用灵气给洗刷了一遍，这会儿上面保管是干干净净，什么脏东西都没有。
陆南客看着那白色的，又有点透明的雪梨，没忍住伸手签起一个，刚吃进嘴里，他的眉头便情不自禁得蹙起。
“哈哈，味道是不是有点奇怪？”洛安在旁边笑得开心，问道。
陆南客：“嗯。”
洛安也跟着又签起一块吃。
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吃得倒是很从容，他小小咬了一口，让味蕾完全熟悉这个味道，再咬下一大口，细细吃去，其实个中味道也还不错？
“师尊以前不是C市的人？”洛安问。
陆南客微微一怔，点头。
他以前确实不是C市的人，甚至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洛安笑了笑：“那难怪了，师尊平时也不怎么出门，大概没去过C市老街那边吧？”
陆南客点头：“怎么？”
“那边生活着的基本都是老C市人，城里有两套房子，孩子长大成人，不缺钱不缺闲，或是租个门面做点小生意，或是打牌消遣，那边的人基本都是老太太这个状态。”洛安说着倒是生出两分怀念。
他以前的孤儿院就在老街旁边不远的地方，读书的时候偶尔还会去那边逛，一开始他还觉得那边有点让人害怕，老式的双行道，两边都种满了树，树很高大，枝繁叶茂的，大夏天走在里面都晒不到多少阳光，穿着短袖进去还有两分冷嗖嗖的，洛安一度以为那边有什么恐怖事件。
导致那里的空气都跟外面不一样。
等到后来他才明白过来，那边住着的都是一些真正享受生活的人，就算身上别着四五套房子，每个月光租金都能有个一两万，人家打牌还是只打小牌，吃小吃还是只吃便宜的。
活得只剩下自在，不像新区的年轻一代，或是周围县城的人，或是外地过来的人，每九晚五，穿的光鲜亮丽，其实都是在为生活奔走。
“C市的人似乎骨子里面都带着点懒散，楚道长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这个环境中，我看他好像也受到点影响。”他说道，想起楚道长的样子，要说他有多么着急想要恢复自己的实力，好像也不是。
对他师尊说出自己的经历，更像是找到了一个或许能治病的药方，能试就试一下，不能就算了，并不耽误他享受生活的样子。
青石板的路上带着湿润的气息，从上面，又或者是从下面过来的人，一个个手里面要是有手机，时不时就会拿出来拍两张，另外一些年纪大的，不太喜欢拍照的，虽然没有拍，但眼睛落在周围这些风景上面，都带着欢愉。
林间的空气新鲜，比山下好太多，早春时节，林间还有些鸟雀的声音。
陆南客看着旁边这个天灵根，卷卷的头发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顶在脑袋顶上。
只不过那张脸比第一次见的时候明媚许多，眉宇间也没了当初的愁绪，这会儿就算吃着不好吃的食物，也是一派轻松。
这人是看出他对那位道长的担忧，以及对功德金光的渴望，所以才这么说得？
万事不可强求，这句话陆南客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身为修士，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逆天改命，他们的存在本来就与天道背道而驰，修真界内强者为尊，弱肉强食，停下来就会被超越，然后被杀。
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第一次遇见这种懒散的人生态度，陆南客有点说不出来的心情波动。
或许是因为他脸上表情心态的转变，陆南客这会儿竟然会觉得这天灵根有点好看。
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那种好看，更像是一股林间的风，山里的泉，清凉，幽静，灵动又带着大自然的味道。
分明他的长相是乖巧类的，但这会儿他的表情倒是让他显得更加清秀一般。
陆南客难得的有点看呆的味道。
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良久，洛安不可能没有察觉，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没有撤回去，洛安不由得转头看去，看看是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结果便正对上他师尊面无表情的神色。
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反应，就算跟他产生对视，也仅仅是眨了眨眼睛，没见到其他什么举动。
洛安歪了歪脑袋：“师尊？”
陆南客点头：“刚刚那老太太生活挺自在。”
他道，洛安跟着点头：“对吧？我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