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渝唇角那点笑慢慢隐没,脑海里跟着响起梁文钦指摘辛湄的那一番话——她府里幕僚众多,从来也不缺男宠,如今那位盛传与你酷似的探花郎,不正是她新欢?
男宠?
探花郎?新欢?
谢不渝试着想象辛湄被众多男宠簇拥的画面,拽紧缰绳,道:“人前莫论是非,人后不道长短。王爷没教过你?”
孔屏尴尬:“我……就是说说,这不也是……担心你嘛?”
谢不渝睨他一眼,那眼神硬硬的,分明不是领情的架势。孔屏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错啦。”
*
谢不渝走后,戚吟风从梁府回来,汇报道:“诚如殿下所料,金吾卫在梁府书房里搜出毒药后,梁文钦百口莫辩,如今已被下狱。这一次,众目睽睽,铁证如山,就算圣上有心庇护,梁文钦的相位也多半是保不住了。”
辛湄悬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她先前决然赶赴梁府设局,一则是气愤上头,二则也是知道梁文钦是辛桓的人,即便是她入宫发脾气,最多也只能揪出赵潮生这条泥鳅,撼动不了梁文钦分毫。
“昨夜的事,温尚食也听说了。”戚吟风留心分辨了一眼辛湄的脸色,道,“她派人给卑职捎来消息,说是殿下往后若再如此行事,她便要与您……绝交。”
辛湄昨夜在梁府服下的毒名叫“拜观音”,乃是挚友温敏如所制,她出身于杏林世家,自幼精通医药,可惜一身本领无处施展,入宫做了尚食局的女官。
“她也太较真了。”辛湄弯唇一笑,知晓温敏如一向话狠心软,旋即想起谢不渝,“跟那人一样。”
戚吟风走后,果儿前来伺候,辛湄看见她几次欲言又止,半天后,蓦地想起府外还候着一个人,诧异道:“没走吗?”
果儿摇头:“江相公一直等在府外,说是听闻殿下有恙,想来看看。”
辛湄纳闷,想起他上回撂下狠话,负气而去,越发琢磨不透这个人的心思。
“殿下,要不要奴婢再去……”
“不用,不必管他。”
辛湄走回床上躺下,体内的毒虽然是解了,但人总归是元气大伤,有些疲惫,没有会见闲杂人等的心思。何况,她与谢不渝的关系刚取得了极大的进展,她才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惹一身腥臊。
甫一躺下,却又有另一桩事浮上心头。辛湄问:“圣上来过吗?”
“来过。”果儿道,“殿下刚被谢将军送回来,圣上便跟着御医急匆匆来了。”
辛湄眉心一跳:“他来后,可看见什么,说了什么?”
果儿回想:“他来时,谢将军正抱着殿下,抓着您的手,不停地唤您的名字……”
辛湄神情一变,心想完蛋
。
屋里一时阒静,果儿偷觑辛湄,不敢吱声。
“叫他进来。”辛湄忽道。
果儿怔住。
辛湄不耐:“江落梅!”
*
江落梅在长公主府外苦候一上午后,被侍女领进府门,沿着上次夜里来时的路,走进一座花木环绕的阁楼。
阁楼牌匾上刻着眼熟的三个字——留风阁。
“江相公,请。”
江落梅敛眸,走入房里。
微风从牖外吹进来,拂动满室纱帘,旖旎的幽香里混杂着一丝苦涩的药味。江落梅停在落地罩外,隔着一扇雪景寒林图绢纱屏风,依稀看见背后坐在床榻上的人影,声音传来,慵懒里透着一丝不耐烦。
“江相公,有事吗?”
江落梅垂睫,道:“听闻殿下在相府中毒,草民心忧,前来探望。”
“心忧?你我萍水相逢,你有什么可心忧的?”那声音语调上扬,更显讥诮。
江落梅脸上划过一丝狼狈,抿住嘴唇。
“我要是不见你,你便一直在那儿等下去吗?”
“是。”
“为何?”
“殿下中毒,草民心忧,欲来探望。”江落梅眉睫不动,重复这一句话。
屏风后的人微微眯眸。
微风阵阵,飘曳的纱帘搅乱人心,屏风后的人倏地走下来,裙琚拖曳,赤足及地,洁白的脚尖从石榴红裙幅底下伸出来,收回去,再伸出来……
江落梅看进眼里,呼吸顿重。
辛湄驻足,道:“江相公,你是不是心悦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