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她们中有一半对其恨之深,而另一半却并不一样……

李元瑾恍恍惚惚回过神来,道,“回府……我们府上的厨子是从蜀中带来的,京中难得一见这样的美食,你说……她会喜欢吗?”

侍女昨日才打听过陈良月饮食清淡,喜欢江南口味,这个她是谁无需再怀疑。

完了,他们郡主这是也被那妖女勾了魂啊!

*

唐酒诗并不会对失魂落魄的小郡主负责。

想长乐郡主这样的贵女她见得多了,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李元瑾才回到上京没有多久,就能精准地找到她的门前,说来也挺奇怪的。

“看来又有人把这小郡主当刀使,没完没了的,不嫌烦吗?”

她的心腹侍女白露立在一边,道,“属下这就去查长乐郡主近日接触了什么人。”

似是犹豫了一下,她又问道,“您对这位小郡主……”

她没把话说完。

唐酒诗看似并不怎么给李元瑾面子,不但晾了她几日,而且只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去,唐酒诗所言也未必是出自肺腑——但是对于李元瑾而言,却并非如此。

李元瑾心慕的陈良月绝不会娶宗室女。而即使李元瑾郡主之尊,能够选择的最好的结婚对象,就是唐酒诗所言的穷举子、或是小世家。

只有这二者才会恨不得把一个郡主供起来,夫婿顺心体贴,绝不敢忤逆。而她背后的亲王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女婿让李元瑾忍气吞声。

唐酒诗道,“爹那么精明,女儿却傻得可爱,我觉得有趣得很。”所以日行一善罢了。

“您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只盼她能明白。”

“不,”唐酒诗摇摇头道,“她是宗室女,她还有一条更光明的道路——但是看来,她是不会走到这条路上了。”

白露有些不解,唐酒诗却没有解释。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有些讽刺地笑了一下。

“我从前也曾经听人说过,像我这样有倾国之色的女子,命运从来不幸。最好的归宿,就是能入宫门之中。”

“因为像我这样的容貌,嫁了谁就是在害谁,无权无势的护不住我,有权有势的还会遇见更加有权有势的,所以最好的归宿就是能入宫门,直接到那权力的顶端。”

“是不是也很有道理?”

白露不敢应是,但是她的确这么觉得,这番话套在史书上面都没有问题。

像唐酒诗这样好看的女子,合该做一个妖妃的。

但是唐酒诗是不一样的。大楚也是不一样的。

因为当今天子……是一个女人。

唐酒诗轻轻笑了一声,又像是叹了一口气。

“后来我才知道,她有多浅薄,而我亦有多浅薄。”

“是陛下改变了我的一生。” ——虽然,女帝并没有给她入宫门侍奉枕席的机会,鉴于女帝是一个异性恋。

白露张口欲言,然而终是欲言又止。

她的视线最终落到了唐酒诗的发髻上面。

眼前的女子明艳如二八少女,然而却梳着一个妇人发髻。

唐酒诗的经历在整个京城之中都不是什么隐秘,她说得没错-->>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唐酒诗一生不幸从嫁人的那一日起——而女帝改变了她的一生。

*

京中人人皆知,唐酒诗是嫁过一次人的,她的夫婿婚后只活了一日。

但是,就算没有她这个克夫命的妖女,白四郎也未必能够见到第二年的太阳。

她这个倒霉前夫生来体弱,就算被顶级世家白氏供养着,也本来就是个活不过二十的病秧子。

所以白家上下对他格外宠溺,白四郎闹得要死要活一定要娶唐酒诗,白家就不择手段要为白四郎完成他的心愿。

唐酒诗愿不愿意,并不在白家的考虑范围内。

白家用唐家合家性命和她亲爹唐大人的官途来要挟唐酒诗,所以她只能许嫁。

婚事定下来的时候,她才知道,不论她在这之前算计了多少,又有多么努力,在无边的权势面前总是不堪一击的。

但权势也敌不过命数,大婚第二日,白四郎就含笑而死。

白家将她囚禁起来,要她为白四郎守一辈子。

若不是恐怕传出去惹人非议,白夫人其实有意要唐酒诗殉葬。

白四郎那么喜欢她,她就该陪着白四郎去死。

唐酒诗当然不甘心。

白家将她囚禁起来,她却咬着牙不肯屈服,终于等来了转机。

奉天二十年,女帝下发明旨,称男女婚事人死即止,不鼓励寡妇守节,女子再嫁由己。

只是这道旨意,未必能束缚世家。

然而同年上京大雪,北疆起战事,唐酒诗捐出祖母留下的百万两嫁妆,得了女帝亲自赐下的“大善”二字。

靠着这二字,她走出了白家,也再也没有回过唐家。

此后,女帝从内造府拨出琉璃司,唐酒诗从一介主事做到了琉璃司主,再也没有遮掩过自己的容貌。

京中方人人皆知世上有如斯美人,而这样的美人……夫死不肯守节,是不贞,父母在而不入家门,是为不孝。

若唐酒诗是一个朝廷命官,单单不孝这一桩事就能让她丢官。然而琉璃司并非朝臣,有女帝护着,并没有人能奈何唐酒诗。

唐酒诗也再没有任何收敛,在上京城之中左右逢源,几乎要把那些高贵的年轻郎君们勾搭个遍。

可是,这也不能怪她。

唐酒诗漫不经心想着——生得好看被喜欢,难道还是她的错吗?分明是这些人肤浅!

更何况,他们并非仅仅为了唐酒诗的美貌,琉璃司主之位又不是摆设。

世人大多不明其中深意,只是道听途说,知晓了她的美貌,也知晓了那些倾慕她的人的身份,就要给她安一个妖女的名头。这里面还有她仇家的推波助澜,唐酒诗也很明白。

但唐酒诗并不讨厌。

她愿意大出风头给上京人围观,本来也抱着这样的心思。人人都知道这妖女是白家媳,那就更好了!

白家要她守节,那她就要大出风头,勾三搭四,让白四郎到了地下也绿得发亮——不然,怎么对得起这家人过去的所作所为!

前尘种种,现在想来还是会心血翻涌。

唐酒诗知道自己这种报复的行为是有一些偏激,而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她向来落子无悔,即使时至今日,也并没有一分一毫的悔意,除了一件事一个人……

她愿意自己被上京百姓议论,也愿意成为众人的谈资,连带着她那个前夫也跟着倒霉,但只此一事不足为外人道也——也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