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上前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凑近了一字一句地说着,连眼尾都透着渗人的红:
“你们怎么能这么恶心?”
少年咬着牙看他,眼底的憎恨和痛苦在那一刻几乎要燃烧殆尽:
“那天我妈跑出去伤了人,就是你故意撬开的门,为了强制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去,你以为我一直什么都不知道?”
孙柄万听了,瞳孔立刻恐惧地放大,身子一抖,他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你,你从哪听来的!”他张皇失措地躲开眼前犹如修罗似的少年,“根本没有这回事,是她自己跑出去……”
“那你敢发誓吗?如果做了这件事就断子绝孙天打雷劈一生不得好死,你敢吗?”
无比讽刺地看着面前脸色惊慌、目光闪躲的男人,半晌,祁凛冷冰冰地嗤笑一声:“你不敢。”
“——那就滚。”
少年抬起头,露出凶恶阴鸷的眼神。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别逼我动手,舅、舅。”
孙柄万最后脸色灰败地爬起来,拽着他的醉汉弟弟灰溜溜地走了。
街道很快又重归了平静。
他忽然抬眸看去。
过路人触及到这少年的视线,脸上还未收起的丑恶表情被抓了个正着。
有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的,唏嘘的。
丢脸吗?可又有什么脸可丢,他讥讽地扯了扯唇。
——从他们踏入他家的那一刻起,从厄运笼罩的人生开始的时候,或许他的世界上就不再有廉耻心这种东西了。
少年的指尖死死掐着掌心,几乎陷进手肉里。
祁凛闭目,努力平稳着呼吸,深深呼出一口气。
……这世界有时候真他妈恶心。
逃不脱,走不掉。
他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暴虐的情绪在胸腔翻涌,刺得祁凛的胸口一阵阵剧烈地发痛。
周围似乎有人在唤他,而祁凛的思绪却渐渐混乱,而听不清了。
他忽然就觉得好冷。
从五岁那年,甚至更早的出生就笼罩的绝望而寒冷的长夜,一直侵透到了现在。
好冷啊……
少年轻轻呼吸。
没有人爱他。
没有人真正走近他。
像是行尸走肉般活着,不被人所爱,也不会爱人。
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温暖地包握住。
祁凛诧异地睁眼抬眸,就见友枝站在他的面前。
眸光闪动,好像关切而真挚。
睫毛抖了一下,祁凛的视线往下,少女温凉的指腹,正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指。
少年猛地一怔。
“祁凛。”
下一秒,她抚开紧攥的指节,轻轻抚摸着上面鲜红的指痕,然后把他的手拉起,轻轻凑到了自己的唇边。
看着她的动作,祁凛的心脏蓦然一抖。
一双丹凤眼悄无声息地蔓上什么,薄唇动了动。
他缓缓抬头,眼前少女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闪动着美丽的碎光,倒映着自己错愕的样子。
要……做什么?
他心脏微紧。
友枝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祁凛,听我说,不要去理那些人,也不要听他们说的任何话。”
“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的,我理解。”
她攥着少年冰凉的指尖,眸光闪动着耀眼的碎光。
“想哭就哭吧。”她摸了摸他的头发,很温柔。
“我才没有要哭。”他别扭地别过头,轻嗤。
少女忽然歪头,问:“那要抱一下吗?”
说完她忽然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肩膀。
他被友枝抱住了。
“……!”瞳孔微缩,少年的唇瓣动了动,有些惊愕。
祁凛在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
好像眼前的人,撕开了长久的黑暗。
他如同死水的生命里,一抹刺目的白昼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是少年永夜里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