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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间之墟里,能看到四季美丽,世界很多地方数年的荣枯之变。
温泅雪坐在死灵之鹿的背上。
君罔极牵着鹿,温泅雪牵着他的手,他们走在过去的时间碎片中。
天界七夕的琉璃河,春日的浮梦花海,魔界的郦山黄昏昼,并称世间最美的风景。
他们只看过春日的浮梦花海。
现在正好去看看另外两个。
因为是时间碎片,可以跳过时间,一百年不间断地看一百次七夕琉璃河,只看每年的那一天的时间碎片就好。
天界在七夕那一天,会进入永夜。
头顶是遥远的黑暗,远处的天际是昏暗的云层。
每一个人都会点燃一盏灯,心火如灯芯,将琉璃灯放进天河里,任其漂浮远去。
温泅雪和君罔极是时间之外的人,他们只能看着,并不能参与进去。
君罔极连为他点一盏灯都不能。
“这样美好的风景,只是看着就已经很好了。”温泅雪说。
君罔极倚靠着鹿身,温泅雪坐在鹿背上,偏头侧脸枕在君罔极的肩上,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
君罔极的手臂环在温泅雪的腰上。
温泅雪望着天河:“听说天族放灯,最初是为了将自己的感情摒除体外,让灵体保持纯净。猫猫花点一盏灯,就会少喜欢我一点,整条天河都是喜欢我,猫猫花自己却不喜欢我了。”
君罔极:“我不想点了。”
温泅雪抿唇,眼眸弯弯笑起来,他将君罔极抱得更紧了。
他的猫猫花,无论他说什么都会信。
真可爱啊。
再漫长的灯河,流淌了一百年也总会结束的时候。
温泅雪在最后的碎片里,看到了过去的凌诀天和苏枕月。
他们站在天桥上,一个高冷出尘,一个清雅含笑,指着河灯不知道在说什么。
大家看上去都很开心。
温泅雪笑着看向君罔极:“魔界的郦山黄昏昼,去看这个吧。”
君罔极敛眸看着他。
时间之河听从他的指引,打捞起魔界郦山的碎片,身边的景象风沙一样碎了又重组。
郦山黄昏昼,是一种很特别的时刻。
它没有固定出现的时候,出现后的时间也不定。
可遇不可求。
有时候十年也不会看到一次,出现了不超过刹那。
有时候,会持续了一个月。
黄昏昼连出现的地方也不固定。
魔界很多地方是没有所谓的黑夜白天明确界限的,所以连黄昏也是一样。
像是夏天时候天上的云被风吹动着,云在地面的投影一样,是移动的。
于是,他们骑在死灵之鹿的背上,追逐着光和黄昏而去,在整个郦山的时间碎片里穿梭。
“算下来,一百年加起来也才只有十二次,不到一旬的时间。”
在最后的黄昏之中,温泅雪微笑叹息说。
君罔极低声很轻地说:“有一条时间之河,一直在循环,在那里可以一直看。”
温泅雪望着他,眼眸温柔:“你要跟我一直生活在时间之墟里吗?”
君罔极想了一下,认真说:“没有办法一直,循环的那条时之河在缩短。”
他寻找出来的道路时,仔细排查过了,时间重启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条白色的时之河里的循环,不是无止无尽的,靠的是神墓山里的能量。
而他们所处的黑色的时之河,和白色的时之河是同一个神墓山。
因为发现了这一点,君罔极才得以找到回来的路。
因为以此类推,浮梦之世也是同一个神墓山。
只要找到所有时间交汇的神墓山,就能找到现实里的时间节点,就能到温泅雪身边去。
于是,过去的君罔极和未来的君罔极交汇了。
那本书忽然直接出现在温泅雪的视野里,展开,馆阁体书写——
【这一次的时间差不多了,已经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温泅雪看着君罔极:“你去看过时间尽头了?”
君罔极:“嗯。”
温泅雪笑了一下:“那,有看到我吗?”
君罔极浅灰色的眼眸,像灰色的月光落在海面上,是一种无声无息的难过:“嗯。看到了。”
温泅雪笑了,纯真的孩子一样,揽着他的脖子,凑过去亲亲他:“我也想看你的过去。”
于是,君罔极带着温泅雪去他过去的时间碎片里。
那里,年幼的遗族,像是一只生着藤蔓的小狼和魔狼们生活在一起。
孱弱的小狼像是忽然听到了什么,耳尖抖了抖,浅灰色的眼眸露出疑惑的神情。
好可爱。
温泅雪的眼神像是要融化一样,眼眸的清泉温柔像是要坠落。
“你那时候听到了什么?”
君罔极没有表情,低声:“有个声音,它说,我存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救世。时间之墟里也出现过,引我去时间尽头。”
那本书很自觉地抖了抖:【不是我干的,是这个世界的意志。现在已经死了。】
温泅雪不理解,世界的意志为什么要这么做。
告诉凌诀天,他是救世的神子,又告诉他,他是世界劫灭本身。
安排君罔极的命运,是不被世人信仰的反派,是邪神,是凌诀天的对照组,磨刀石,又在一开始告诉他:他为救世而生。
书冷静地写道——
【因为,神爱世人。】顿了一下,补充道,【神应当爱世人。】
不是所有的神都是完美的,不是所有的神都不会死。
【命运一开始被投掷了出来,但最终结果,仍未确定。预言是正确的,但如何解读,向来是人类自己该做的。】
刚被创造好的世界是没有命运的,当命运固定不可打破的时候,世界就死了。
只是一个一动不动的玩具。
【虽然凌诀天是祂钦定的救世神子,但祂试图一视同仁,给所有人机会以掌控他们自己命运。】
告诉一个注定要被打倒的反派,他是为了救世而存在的,比告诉他,他生来就是邪恶降临的容器,要更温柔慈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