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眠笑了声:“你不会真的喜欢陆朝空吧?”
纪拾烟睁着迷茫的眼,半晌没有说话。
“陆朝空不可能对你动心的。所以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趁早签字是对你好。”
纪拾烟坐在地毯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池眠抬起了他的下巴:“不签?”
纪拾烟没有说话。
池眠居高临下看着他,忽然笑了:“何必自讨苦吃呢?”
他从床头取下了锁链,牵着一头向门外走去,纪拾烟在地上被拖了一段路,白皙的胳膊次出扎眼的红印,而后撑着墙站了起来,跌跌撞撞跟在池眠身后走。
这个别墅的布局他再熟悉不过了,看着池眠的方向,心底隐隐有个不好的预感,恐惧逐渐泛上了血液。
果然,池眠停在了一间空房门口,推开门,记印入眼帘就是一个巨大的金丝雀笼。
纪拾烟僵在了原地,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一步也不敢往前走。
上一世因为想转会忤逆池眠的那两次,他就会被池眠关进去,没有食物、只有少量维系住生命的水,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与死寂中度过三天三夜。
那两次出来,纪拾烟整个人都是恍惚的,重生后再遇到池眠时对他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就有很大一部分这个原因。
他抓着门框不敢进去,莹白细嫩的手背用力到血管都看的清晰,但池眠根本不管,一根一根手指掰开、把他拽进了房间。
纪拾烟被他扔进了笼子里,前世的记忆又浮上心头,整个人都在颤抖,止不住地向后逃去。
池眠半跪在笼子边,扯着锁链把他拉了过来,一只手抚上纪拾烟被泪水染湿的眼,另一手捏住了他纤细的手腕,语气温柔,似是在循循善诱:“陆朝空已经不要你了,这么简单的选择他都没有要你,他不会再要你的。”
痛苦不能转移,但有个发泄口,看着别人同你一起、甚至比你更痛苦,心情就会自欺欺人地就会好很多。
上次纪拾烟的死,池眠把痛苦与怒火全部发泄在了陆朝空身上,这次认出纪拾烟的妄想破灭,他便又发泄在了时言身上。
“你也知道你是在模仿我的烟烟,可你的打法与神态和他太像了、像到已经超出了我的忍受界限。你觉得我会把你放给陆朝空吗?”
“时言,签字还是废手腕,你想好哦。”
池眠的车在他之后穷追不舍。
郊区的车道上,就见两辆越野豪车开始了竞速,一时皆飙到了160的时速。
发动机的轰鸣声、旁车的急刹与喇叭声,和司机的愤怒叫骂,交织成一片兵荒马乱。
纪拾烟双手紧紧握着扶手,风从车窗呼啸灌进来,因为车速极快、刮在脸侧还有些生疼,片刻后他才意识到可以关窗户,连忙升了起来。
纪拾烟透过后视镜,看着池眠的车一直在往陆朝空的车上靠,他是想直接撞上来。
陆朝空猛一打方向,险而又险避开了池眠的车头,然后轰油门绕开前面的大车,拐到了旁边的小路上。
他一直在走较偏僻的小路,也是怕误伤到其他的车,七拐八拐,在纪拾烟都快被晃晕时,陆朝空终于停下了车。
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陆朝空紧握着方向盘的手终于松了下来,闭了闭眼:“疯子……”
“陆……”
碎发已经被冷汗浸湿,纪拾烟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不起,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激怒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到池眠笑着给他送花时,心底莫名就升起了一股怒意。
也许是他很讨厌池眠这人前人后的两副作派、也许是听不惯池眠那样骂陆朝空、又也许是……前世种种,已经彻底消磨尽了他对池眠的最后一丝感激与旧情。
现在换了具身体,他就只想与池眠断干净,所以池眠送进来的花,纪拾烟一刻也不想多碰、十分厌恶地扔还给了他。
记于是纪拾烟也就忘记了,池眠最讨厌有人忤逆他、更别说还伤到了他的脸。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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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朝空打断了纪拾烟的话。
他说:“干得漂亮。”
纪拾烟一怔。
陆朝空道:“手给我。”
纪拾烟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胳膊被刺划了一道,他垂眼,因为方才一直用力握扶手、加上车一直在急速变道,鲜血已经渗出了不少,蜿蜒流过白皙的肌肤。
陆朝空解了安全带,俯身,打开了副驾驶座椅前的物品栏。
他从里面找出了一个医疗包:“没有碘酒只有酒精,消毒的时候有点疼,忍一下。”
纪拾烟应声。
陆朝空拿镊子夹了块酒精棉球,左手托着纪拾烟的手腕,轻轻用酒精棉球沾上了伤口。
他能感觉到纪拾烟的胳膊一僵,但纪拾烟什么也没说。
于是陆朝空继续给他消毒伤口,片刻,要换棉球清洗旁边的血迹时,陆朝空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队长。”
陆朝空没有抬头,手下动作却缓了些:“疼?”
“不是。”
纪拾烟咬了下嘴唇:“队长,我……”
陆朝空:“嗯。”
顿了好几秒,纪拾烟才继续道:“队长,我不怕他。不是,我对他是有本能的害怕,但我心里不害怕他……也不是,我心里可能会怕他,但我可以不怕他,我……我不想怕他……”
纪拾烟有些语无伦次,他越绕越把自己绕了进去,半晌都没有表述清楚想说的意思。
陆朝空却听懂了。
——纪拾烟大概是想说,他对池眠有种ptsd般的害怕,这种刻在骨子与灵魂里的恐惧短时间难以磨灭,他却想努力让自己去克服。
“嗯。”
陆朝空说:“我明白。”
纪拾烟一愣,随即侧身弯腰去看陆朝空的侧脸:“你真的明白了?”
陆朝空手上动作一顿。
他终于知道时言身上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从把时言带到基地的那个夜里起,时言的一些细微动作,譬如喜欢双手捧着杯子小口抿水、穿大款衣服喜欢把下巴藏进衣领、吃饭时喜欢把米饭舀到盘子里,还有现在给他抹药、他会弯着腰从旁边看自己的侧脸……
太像了。
和小时候的纪拾烟,都太像了。
陆朝空不可控制又想到了刚才在玫瑰花圃,时言下意识说出自己那个只有队友和纪拾烟看到过的纹身……
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荒谬想法就这么浮现在了心底,陆朝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思绪开始放空,按着伤口的手劲无意识加重了不少。
纪拾烟疼得胳膊微微发颤,见陆朝空许久都没有动作,张了张嘴,还是出声:“队……队长……”
陆朝空猛然回神,立刻移开了手:“抱歉。”
他换了一个新的棉球,摈弃到心底那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念头,继续擦着纪拾烟伤口旁已经半干涸的血迹。
“队长。”
纪拾烟抿了抿唇,又道:“我会好好给你打辅助,你喜欢纪拾烟的风格,我可以和他……我可以学着和他的打法一模一样,你不要记让我转会可以吗……”
越说他的声音越小,到最后都成了嗫嚅:“我……我很厉害的……”
陆朝空手下动作一顿。
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纪拾烟从前也同他说过。
陆朝空重重咬了一下自己舌尖,把又要发散的思维刺激了回来,应声:“好。”
他知道,不单是CJ,时言也怕自己让他转会去其他的俱乐部。
因为一旦离开了KPG、离开了自己的地盘,池眠必定会插手,那时候就再没有人能护得住他。
于是陆朝空又道了一句:“你和KPG的合同已经拟定好了,目前还不是首发,但你想签回去就可以签。”
纪拾烟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会拿到首发合同的。”
“嗯。”
陆朝空说:“加油。”
他擦净了纪拾烟胳膊上的血迹,拆了两个创可贴贴在伤口处:“最近不要沾水,洗澡的时候贴上防水的创可贴。”
“谢谢队长。”
“不用。”
陆朝空把医疗包放了回去,发动了车子。
一路无言,纪拾烟靠在椅背上,安静地看着窗外。
KPG基地在外滩边,但陆朝空却直接开过了外滩。
纪拾烟有些好奇他要去哪里,却见陆朝空很快就把车停在了一个大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