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阿曼转入里屋去沐浴,厉蕴丹才凑到厉正阳跟前来,她摸摸猪头三,吐出同情的话:“阿爹,要上药吗?”
厉正阳感动极了,果然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
“不,还是别上了。”厉蕴丹话锋一转,理智分析,“你要是好得太快,阿娘会生气的。阿爹,你就疼几天吧。”
厉正阳:……
这棉袄漏风了。
日子就这么磕磕绊绊、摔摔打打地过着,只是厉蕴丹的武道天赋太好,没两年便掏空了两夫妻的四十年所学,并告诉他们夫子已经教不了她什么了。
闻言,两夫妻把她“哄睡”后进了里屋,烛火亮了一夜也议论了一夜。最终,哪怕再舍不得自家女儿,他们也明白不能浪费她的资质,不过三天,他们便退了学堂、转了小院,带着她坐上马车,一路向重霄派而去。
厉蕴丹:“阿爹、阿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重霄派。”厉正阳道,语气中似带着无限感慨,“爹带你去见见师祖和师伯,以你的资质,他们不会拒绝的……”
阿曼冷哼一声:“要是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为着以前的恩怨不收你,娘就带你回苗疆。”
车轱辘驶过千山万水,总算在四个月后进入了重霄派的地界。
虽说人是一种健忘的动物,但人也有强烈的八卦之心,哪怕“重霄派首席弟子爱上魔教圣女”的事已沉寂许久,可当两人再次踏足此地时,人们原本“消失”的记忆再度死灰复燃。
无法,厉正阳和阿曼的长相很具辨识度,尤其是当年在他俩手下吃过亏的人更是对那把大剑和那块红绫印象深刻。
此时见他们带着一女孩前来,他们便是是带孩子来拜师重霄派的。
“孩子都这么大了……啊不对,厉正阳不是说愿与阿曼同去,此生不入重霄吗?他食言了!”
“废话,男人发的誓听听就算了,你还当真啊?”
“养儿方知都是债,想来是为了他女儿吧?”一位老丈眯起眼,“脚步轻盈、下盘稳重,这小娃娃年纪没到,功夫却不简单啊。得女如此,换了我也要食言。”
说罢,他起身往重霄派的山上走:“有好戏看咯。”
如他所想,厉正阳与阿曼是“杀”上重霄派的。厉蕴丹长这么大什么场面没见过,可这种“杀进师门拜师”的场面是真没见过。
爹娘干架热火朝天,她跟在后头一时语塞。时不时矮身躲过凳子腿,动不动窜起避开炸裂的地板。前头的牌匾掉了,她给接住挂上去;左边的石狮子翻了,她推着把它扶起来……战场一片狼藉,她拎着笤帚扫地。明明是上门拜师,活活整成来踢馆子。
殊不知,人间的重霄派是盛天剑宗挑人的地方。二者虽实力悬殊,可“凭实力说话”的规矩是一点没变。厉正阳离开师门十几载,想重获话语权的最佳方式就是打上门,他懂,阿曼也懂,只有厉蕴丹不懂。
于是,在两夫妻“杀”入内堂、重霄派的弟子还邀他们入座,给他们端上茶水,甚至还给了她三盘糕点时,厉蕴丹悟了。
重霄派,是一个热衷被打、乐于挨打、多少有点欠打的门派。
经此一役,她明了与他们的相处之道。
之后便是成年人的交涉,与她一个八岁小孩无关。她吃着桌上的糕点,没落下一点残渣,却不想听见有人小声说了句“真没见过世面,都吃完了”。
厉蕴丹:……
干饭碍着你了?
故而,当重霄派的师祖让她露一手看看资质时,厉蕴丹往嘴里塞下最后一块糕点,如清风般擦过那名多嘴的弟子身边。
那弟子尚未反应过来,身边的同侪与长辈已是微微色变。他们道一句“你的剑”,那弟子四下寻找,才知长剑已经被厉蕴丹顺走了。
一位习剑的武者无知无觉地让人顺走了剑,实在是奇耻大辱。那弟子正待发作,不想厉蕴丹开了口:“可以在殿外舞剑吗?”
师祖捻着白胡子,笑道:“殿内不好吗?”
“会伤到人。”
行,娃娃虽小,口气很大,殿内还不够她发挥的?
既是要去殿外,那就去殿外吧。他们倒要看看厉正阳究竟是得了个什么宝贝疙瘩,竟能让他食言也要回来?
到得殿外,厉蕴丹按捺住翻滚的灵息,选了一套相对温和的剑法。饶是如此,在她舞动长剑时众人骤然色变,在武者的感知中,她已是与剑融为一体,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大自在之境。
“这不可能!”
“她才几岁?天赋好也不可能如此!难不成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剑了吗?”
见鬼的是,发出“这不可能”之声的除了重霄派弟子,居然还有厉正阳这个爹和阿曼这个娘。而且,他们喊得更大声。
厉正阳紧紧抓着阿曼的手:“阿曼,小丹什么时候练的剑,我怎么不知道?是你教的吗?”
阿曼死死掐住厉正阳腰间的肉:“阳哥,我根本不会剑法!真不是你教的吗?”
重霄派众人:……
一刻钟后,厉蕴丹收势。
两个时辰后,重霄派经一致讨论,认为虽有厉正阳“上梁不正”,但好歹下梁没歪,再苦不能苦孩子,再耽搁也不能耽搁孩子学习,为了孩子的未来着想,所以你们的孩子还是先住进重霄派吧。
“阿爹,阿娘,你们呢?”
“就住山下,会上来看你的,可好?”
“好。”
而这一住,就住了六年。
甲子岁末,仙人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