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门框走到她身边,低声问:“当初我答应离婚,还是无法释怀吗?”
林舒不说话。
陈观南说:“我很后悔,不该在这件事上顺着你,那时候我知道你是赌气。”
林舒推了他一把。
“小舒。”
林舒说:“我这人记仇,就是没法释怀。”
陈观南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反而笑了笑,又低了低头,用嘴唇去找她的耳朵,在她耳尖上亲了一下,把她亲得往后缩了缩。“这些年,我不希望你不开心,可又怕你对过去释怀。”
他的吻从耳尖流转到耳垂,然后是她的眼角唇畔。
“小舒。”他低低地叫她的名字,“允许我犯那一次错好吗,以后不会了。”
他在表达着什么林舒听明白了,脑海里却没有原谅与否的答案,只是被他的亲吻蛊惑着。他的亲吻除了性吸引力,比少年时多出来的东西是宽慰和熨帖。
她不由自主勾上他的脖子,贴近他的胸膛,却在关门前多加一句:“这只是接吻,不代表设什么。”
“好。”陈观南答应她了。
林舒早就过了被欲望支撑理智的年龄,吻了一会儿她推开陈观南,“我困了,想睡觉。”
“你睡吧,我等你睡着离开。”他淡淡地说,时光像是往回倒了二十年,回到他们情窦初开的年纪。
*
第二天早上,林舒起床时陈观南已经离开了。
雨后清晨,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芬芳,林舒爸爸正在院子里锻炼身体,看见她表扬了一番道:“你昨晚回来看见观南了?”
林舒点点头,莫名想起停电之后两个人在房间里接吻,像回到小时候。在父母面前难免羞耻,她的脸微微泛着红,“看见了,怎么了。”
爸爸有意无意的笑道:“没怎么啊,问问你呗。”
林舒没吃早饭,拎着包去车库驱车。车库很大,昨晚回来的时候没注意到旁边的那辆suv是陈观南的。今早车已经被开走了,而她原本停的歪歪扭扭的车也被他修正。
她坐进车里,下意识翻开手套箱,果然看见他放进去的东西,为了防止她低血糖准备的零食。
林舒:“……”
接下来的几天她依然没有在台里碰见陈观南,也鲜少收到他发来的消息,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林舒在心里冷笑,这个工作机器人大概率又是出去了。
说好了回来人任她处置,就知道他是做不到的,你能指望一头狼有多听话呢?
正好林舒这段时间自己的事情也非常棘手,并非忙碌,而是她在考虑自己的职业生涯问题。她因为与台里的节目宗旨不同已经有多争吵。
很多问题在一开始就已经看透,只是需要时间,需要思考,甚至需要走一些弯路才能回头。
在正重视思考了两天之后,林舒正式向台里提出辞职。
高层离职领导不可能随意放人走,要层层谈话。
林舒的目标很明确,并且不打算给自己留任何退路,如今社会人人都在担心中年危机,但这并不在林舒的考虑范围内。
她已经实现经济自由,也从来不靠所谓的“铁饭碗”保证下半辈子,处在她这种状态里为了金钱奋斗早已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说二十几岁的林舒还在为前途收敛着任性,顾全大局,那么三十几岁的林舒则完全可以放飞自我。
台长对于她这众人是最没有办法的,“小舒,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林舒也很坦诚:“做点自己一直以来想做的节目吧。”
台长点点头:“行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没办法拦着了,以后台里有需要你可得回来帮忙啊。”
“没问题。”林舒松了口气。
台长把她送出门去,和她一起下电梯,闲聊起来道:“我还记得你入职的那会儿,和观南虽然不在一个部门,那也是金童玉女,羡煞旁人啊,和现在的燕清和叶校一样。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你们都走了,我也该退休了。”
电梯门口,林舒走出来愣了愣,问:“我们都走了?还有谁?”
台长也懵了懵:“我说的是你和观南啊,你走神了?”
“没事了。”林舒拎着包走向停车场,陈观南离职了,但是没有告诉她。不,重点不是没有告诉她,而是他辞职了。
离开了他前半辈子奋斗的地方……这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他继续留任就该是高级干部的职称了,林舒走到自己的车边想了想,又折返回楼上,敲台长办公室的门。
对方问:“怎么了,忘了什么吗?”
林舒径直走到他办公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一副要讨价还价的姿势,对方笑着说:“你不辞职了?正好我还没批。”
林舒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直直地看向对方,“我想和您聊一聊老陈的事。”
她说:“他从大学毕业进来做调查记者,报道了多少轰动全国性的是时间,对台里有什么贡献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当年他被犯罪分子报复出了几次车祸,受了伤,也没有找台里麻烦,因为他真正的热爱这份职业。”
台长:“……”
林舒满意地看着对方哑口的表情。
又说:“为此我们夫妻俩闹了这么多矛盾,即使这样他都没有放弃自己的职业理想,一个人跑去J国驻站,台里没有几个有经验的记者过去的,但是他去了。”
“这些年,我们台一直是全国做新闻最好的电视台之一,我觉得这其中少不了老陈的功劳。”林舒说起来有点生气,她毫不掩饰的自己脾气,反正自己辞职了,“台里这个时候的决定,太不讲道理了吧。”
这个台长被林舒一顿轰炸脑子都没反应过来,“这……这不是台里的决定啊。”
林舒意有所指地说:“我知道陈观南只想做自己专业的事情,不喜欢争抢。但是我不会让他吃亏的。”
如果不是看不惯台里的某些管理层的作风,他是不可能辞职的,甚至他是被迫辞职。
台长更纳闷了,委屈巴巴地跟林舒坦诚以陈观南如今的成就,谁敢欺负他,现在不是众多部门和职位任他挑选吗。
可是他不愿意在台里留任了,想挪一挪地方,台里留不住啊。
林舒尴尬了,“真不是你们逼着他辞职的?”
台长:“谁敢啊?”
“哦,那是我误会了,抱歉。”林舒强撑颜面,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更尴尬,“等我回去再了解一下。”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快步走了出去。
太丢人,事情都没弄清楚,她很少有犯蠢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一瞬间脑子怎么糊涂了,竟然把如今的陈观南当做那个沉默的少年。
他从始至终都不需要人保护。
原来他说的回来任她处置,是这么彻底。
回到车上,她给陈观南发了一条微信没注意口吻:“你辞职为什么不告诉我?”
很快,那边回复:“你辞职了,同样对我保密。”
林舒惊呆,她从确认理智到现在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速度?
彼时的陈观南正在球场和老赵一起喝茶。
老赵知道他辞职以后非常开心,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隙,“终于等到今天了啊。”
陈观南问:“我辞职了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老赵说:“去年跟你约的稿子能开始动笔了吗?在学校教书时间上很充足,虽然你已经不再去前线,但是有能力让更多人看到最真实的战场,岂不是很有意义。”
陈观南没有立即答应,医生的建议是让他少操劳多休息,但是写书这件事他的确有认真考虑过,并且对他来说也意义深重。
老赵羡慕地说:“你现在不缺钱,还有时间,真的是用前半辈子的血汗换来的现在的自由。”
陈观南打诨道:“你怎么不说我现在像退休?”
“还不到四十,距离退休还早着呢。”老赵说:“跟小舒生个孩子吧,长得像你俩,肯定漂亮。以后好好过日子。”
陈观南摇头,“不要孩子了,小舒想过自己的快意人生,看她的意思应该是不考虑这件事。对我来说,有没有都无所谓。”
老赵戏谑他:“说得这么好,该不会你现在还没和她谈拢吧。”
陈观南没有说话。
手机里多了一条林舒最新发来的消息:“晚上过来找我,有事谈。”
她没有说去哪里找。他回了个“好”字,然后关掉手机。
老赵又为自己刚刚的话找补,“以前你为了工作命都不要了,小舒要是知道你为了她放弃前路,应该会很感动吧。”
陈观南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离开,“我辞职和她本人无关。人生到了不同的阶段就会有不用的解读,年轻的时候觉得事业很重要,是非很重要。劫后余生才明白,小舒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换一个方式工作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我想和她有个安稳的家。”
去林舒家以前,陈观南先回自己的公寓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然后下楼取车,途径花店正在做520的活动,这是属于年轻人的节日,他不是很懂。但他还是停车定了一束花。
花店的工作人员建议他买白玫瑰,他拒绝了,指了指角落里不太畅销的风铃花,小小的花柱垂着脑袋,十分不起眼。
他说:“麻烦给我包起来,谢谢。”
时间已经接近六点。
他准时出现在她家门口,或者说他们曾经的家,保安依旧亲切地喊他陈先生,并且无需闻讯给他开闸口。
林舒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质问,陈观南已经把花送上来,是他们结婚时的手捧花,也是林舒最喜欢的。
“我还可以送你花吗?”他低声问道,犹记去年送出去的时候被她原来返回了。
林舒急着问:“你为什么辞职,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观南不答反问:“小舒,你为什么辞职?”
“因为我想做的事情,在那个地方已经实现不了。”林舒说:“可是不一样,记者这个职业是你的命。”
陈观南说:“任何职业都不是我的命,我的命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能收下我的花吗?”
林舒不明白他为何执着于送花,这重要吗?她还是接了过来,“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一样的理由。”陈观南说:“小舒,收下我的花,我们重新来过?”
蓦地林舒的眼睛泛红,“那我们分开的这么些年算什么,争吵算什么?你不觉得我依然任性有公主脾气吗?”
陈观南却说:“从我爱上你的时候开始你就任性,是公主脾气,出尔反尔……可并不能阻止我爱你。”
“以前的风风雨雨也是爱,值得珍惜,并不是过错。”</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