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清走来的一路都是低着头,开着手机的电筒,因为想帮叶校看着脚下,怕有蛇和虫子。
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真的看见了“星星”,泛着点点的荧光,在草丛中飞舞,照亮整个林间。
萤火虫在顾燕清的人生里只在书籍里见识过,还是这样大片的。这个林子没有水源污染,没有农药,温度和湿度适宜,是幼虫的温床。
叶校抿着嘴角,脸被荧光照亮,她难得的羞赧中夹带些许得意,说了一句话,“顾燕清,送你一个有萤火虫的夏天,作为收官。”
夏天要过去了,但这是一个完美的礼物。
叶校又问:“有没有感觉自己被宠爱到?”
顾燕清被震撼了,除了萤火虫,还有来自叶校的独特浪漫,令他心颤的是她本身。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校:“有。”
叶校上去勾着他的手,说:“我小时候在田野里经常能看见。长大后就很少了,这片林子是我之前发现的,我也想把自己看过的好东西分享给你。”
顾燕清抱住叶校,“我感受到了。”
“刚刚没说是因为有点担心,如果今年看不到我会很丢脸,幸好还有。”
他小声笑了下,在她耳边说:“有你我也很满足,可以野|战。”
叶校拍了两下他的手臂,“神经病啊。你以为这是露营地吗,小心毒虫出没。”
顾燕清享受她的击打,“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嗯。”叶校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说:“你要不要拍点照片?”
“好。”他没带相机,只好拿出手机。
叶校说:“那你先拍着,我去下面河沿看看。”
太晚了,顾燕清担心不安全,立即阻止:“不要去,和我待在一起。”
“没事,我很快回来。”
她没说去干吗,顾燕清以为她是要上厕所不好意思说,便放开她。叶校借着光快速跑开,到下面去了。
他等了几分钟还没看见叶校回来,便喊了一声:“叶校?”
那边没应声,只有淙淙的流水声,他的担心渐渐提了上来,快速走过去,脚下的泥土是湿的,还没到下面,便听到叶校的一声惊惧呼喝“啊!”
“校校。”他飞奔过去,差点儿滑倒,河沿下没有人,月光落在平静的水面上,折射出清冷的光晕。
叶校会游泳吗?他不知道。
但是识水性也不代表不会出意外。
“校校!”他真的急了,背部陡然冒出汗来。
“我在这。”叶校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站在他身后,手背在后面,脸上带笑,“你喊什么,我没死。”
顾燕清的心脏被提起来又落下去,皮肤上的针扎痛感久久无法缓解,语气不由凶起来,“你胆子太大了,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叶校脸上笑意未敛,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仰头说:“我的地盘,村霸能有什么危险?”
顾燕清对她非常无奈,“刚干什么去了?”
叶校的手从背后伸过来,握着矿泉水瓶,里面有三个光点,“我给你捉萤火虫去了,河边的草地上比较密集,很好捉。”
又是一个惊喜。
他接过她手里的瓶子,仔细观察着里面的小虫子,发光的部位在尾巴上,还有点透明,鲜活闪烁。
短短三分钟心情大起大落,和她在一起的状态就像坐跳楼机,顾燕清什么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问叶校:“知道萤火虫发光是为了干什么么?”
叶校表示她不知道,但他肯定知道,他像个百科全书。
顾燕清说:“为了引|诱异性。你的行为和它一样。”
叶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里雀跃,却故意不接他这茬,只是贴近他抱住,“顾燕清,你开心吗?”
萤火虫在瓶子里飞,叶校在他怀里低声嬉笑。
顾燕清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发酸,但他无法解释这一超自然的生理现象,不可思议。
“你这提问水平,在说正确的废话,在我这是不合格的记者。”
他当然开心了。
叶校也笑了下,“无论如何,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心,你感觉到了吗?”
顾燕清觉得,不是开不开心的问题,他的眼睛湿润,“我很幸运能够认识你。”
叶校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小声表白:“你是我的骄傲,你是最好的。我要我们一直骄傲地生活着。”
三只萤火虫被顾燕清放了,征得叶校的同意。萤火虫的寿命正常是一周,但如果在瓶子里就只有几个小时。
见过就算美好了。
回去的路上,迎着晚风,行走在小县城里。
所有的情绪都随风消逝,他身体里遗留下来的内疚,失败,痛苦。
这是一个值得铭记的夜晚。
顾燕清认识到真正的叶校。他从开始认为她理智,漠然,但是在残酷的现实中她从未烧毁自己人性里的热情和稚嫩。
“Theworldhaskissedmysoulwithitspain,askingforitsreturninsongs。”他低声默念这句话。
声音被风吹散,但是叶校听见了,她翘起了嘴角。
无论是逆境还是顺境,她要他们骄傲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