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校沉默着听她说。
堂嫂叹气:“我们住的近也能帮着点,或者请个人伺候,但他们没有精神依靠,你离得那么远,不是办法。”
叶校盯着地面,鞋底在地砖上擦了下。堂嫂的意思她明白,她说:“这次我不走了,在家里照顾他们。”
谁都清楚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
她现在没有能力带父母去B市生活,而他们又很需要她。
叶校想起她去年采访的王阿姨,为了供三个孩子体面的读书,夏天住桥洞,午饭馒头就凉水。
听上去不可思议,但这就是这个阶层的现状。自己的父母何尝不是?对叶海明和段云来说,这辈子唯一的成就,就是叶校。
她长大了,有选择余地了,不能对父母的苦难视而不见。
可真到开口说放弃的时候,她痛苦得近乎裂开。
傍晚送走所有的亲戚,她收到顾燕清的微信。
【我后天回B市,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叶校不知道顾燕清发这条微信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肯定不会是愉悦的心情。连续三四天,他们都没正常沟通过。那晚叶校用一句“我困了”来结束聊天,他能感觉出来她的敷衍。
实际上,顾燕清不仅感觉出叶校的敷衍,甚至觉察出她似乎碰上事了,心情很不好,对他疏远了。
他知道她性格很独,浑身带刺,这次又把自己退到坚硬的躯壳里。
她不愿意说,顾燕清就没逼她。
他在跟她有着几个时差的国外,距离太远,而他工作又太忙,什么都顾及不到。但无论是什么事,顾燕清都知道,两个人需要谈一谈了。
*
三天后,叶校初步解决了赔偿协议的事,跟妈妈说她需要去B市一趟,很快回来。
在飞机上,叶校想了很多,脑子里都是顾燕清。工作是她一个人的事,可以放弃得果断,无非是自暴自弃。
而这段感情是两个人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到飞机落地都没有想明白。
她打车来到顾燕清家楼下,给他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叶校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好先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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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里是黑着的,刚往里面走两步就撞上一个黑布隆冬的东西,定睛一看,是他的行李箱。
他回来一天多了,行李还没收拾?
叶校开了灯,看见门口的鞋子,沙发上的手机,丢得很随意。他在家?
卧室床上有个人,顾燕清侧身趴着,上身没穿衣服,被子盖到腰间。他好像很累也很困,什么都管不了了,洗完澡直接倒在床上的程度。
床头有一盏小夜灯,叶校蹲下来,手在他光|裸的腰上摸了摸,很凉。
男人被她摸醒了,撑开眼皮看见叶校,而后条件反射笑了下,“你回来了?”
叶校问:“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顾燕清:“留给你。”
听见他这样说,叶校拧了下眉。
顾燕清拽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她拽到床上,他迷迷糊糊地说:“叶校,我很累。”
叶校倒下挣扎着,“我还没洗澡,飞机上很脏。”
顾燕清手臂牢牢锁在她腰间,又闭上眼睛,“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睡吧。”
然后无论叶校再说什么,怎么动弹,他都没反应了。
他安静抵在她身上,久违的拥抱,让她心皱缩成一团。连续一周了,强烈的不安全感,让她总有自己的身体会随时被利器刺穿的恐慌。
她没有办法想象,从这座城市到她的家乡,两千公里的距离,两个人要怎么维持感情。
瘫痪在床的爸爸,身体不好的妈妈,这样的家庭……顾燕清要怎么面对?他是一个出身,修养,家教都很好的人,肯定会主动帮她负担责任。
可这样合理吗。
就因为他有钱有修养,她全家靠他拉着养着,他欠她的吗?
不,她的自尊心也不允许这样。
还是失眠严重,身体很累又睡不着。
在床上挨了几个小时,到早上五点半,起身离开他家。
*
叶校:【今晚一起吃顿饭吧。】
顾燕清一觉醒来,发现叶校不在他身边,如果不是看到她的留言,他会以为昨晚是个梦。
这句话表达得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