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夏星棠沉默地靠在墙角,风吹起她颊边的秀发,敛下的眼睫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晚霞给这个世界镀上了一层暖光,却似乎独独照不到她的身上。

梦境的场景再度更替,夏星棠被余菲菲拉着从某个嘈杂的酒吧出来,吐得一塌糊涂,意识渐渐模糊,自己都听不懂自己在说些什么。

雨天路滑,还未打到车,夏星棠就摔了好几跤,令一旁的余菲菲不得不在打车的间隙,照顾着她。

偏偏夏星棠的腕表还消失不见,在余菲菲好不容易打到车时,哭得一塌糊涂。

两人今晚都是在酒吧度过的,余菲菲只好陪着人,重新回酒吧一个一个地方找过去。

直到找遍了都没能看到,才不得不放弃。

结果当她们要离开时,酒吧的经理忽然就追了上来,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到的腕表,表盘的镜面都碎了,就连表针也停止了转动。

夏星棠愣愣地看着那只表,一时之间都忘记了去拿。

还好余菲菲反应够快,拿过表道了谢后,带着夏星棠往外走去,安慰道:“小星星没事啊,明天我就帮你找个修表的,保证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夏星棠嘴上说着‘不用了’,脸上的眼泪却越来越多。

余菲菲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改口:“别哭别哭,我们现在就去修好不好?”

夏星棠沉默了许久,有些茫然的转头:“那如果,一开始就是坏的……”

梦境戛然而止。

夏星棠晕晕乎乎地睁开眼,拭掉了眼角的湿意。起身想去拿手机看时间时,后脑突然剧烈的刺痛起来。

随着意识的清醒,干扰了她一晚上乱七八糟的记忆也开始越发清晰,曾经那些随着醒来便又被遗忘的梦境,在这一刻,于脑海中渐渐出现了清晰的脉络。

像是想要寻求证据似的,夏星棠跌跌撞撞的往自己房间跑去。

昨晚睡得晚,醒过来就已经九点多,整个屋子只剩下她一个人。

脑海中的晕眩还在一阵又一阵的传来,理智告诉夏星棠,她现在应该去趟医院。

但她还是胡乱的打开衣帽间,翻找着那只腕表,那只代表梦境真的存在过的腕表。

一个又一个的衣柜被她翻开,里面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散了一地。

就如同梦中的她在酒吧翻找的一样,一个又一个角落被翻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记忆从她脑海中呼啸着闪现出来。

她开始退却,开始害怕自己真的会找到那只表。

这个没有,那个也没有。

随着陌生的记忆越来越多,在最后一个衣柜出,突然滚落过一个精致的丝绒礼盒。

与她梦境中在大礼堂前看到的那个礼盒,完全一致。

夏星棠伸向礼盒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她缓缓打开了那个礼盒。

看到了那块已经被修补好的腕表。

像是寻到了某个冲击口,所有被她遗忘的回忆,都在这一刻从脑海中呼啸而来。

大脑的晕眩和刺痛让她忍不住跌落在地上。

大学时的青涩懵懂,婚后的冷淡妥协。

她回忆起了一切,以及从未忘记过的……失忆后的那些荒唐经历。

她跟裴洛卿在一起了,两个人形影不离。

她们回睡在同一张床上,会亲密的拥抱亲吻。

想着想着,夏星棠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而这笑并不是因为她期待已久的婚姻终于走上正轨,而是笑话着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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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失忆后的一切,无理,而又荒唐至极。

她跟裴洛卿的商业联姻整整三年都没有越矩,甚至三年下来,两人都没有好好说过几次话。

然而就在这短短七八个月的时间中,两人几乎将普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情做了个遍,该有的情话也说了个遍。

她沉溺其中,依赖至此。

夏星棠拂去表盘上刚落下的水珠,想起自己出车祸的那个夜晚,她听到了裴洛卿和自己姐姐的对话。

裴洛卿是为了跟夏清月要新的合作,才会在那天晚上去接她对她好,还会在电话里特意向夏清月强调,就是为了给夏家的一个友好信号。

她就不该对这场利益的婚姻抱有什么希望。

可偏偏在她想要去找夏清月坦白要离婚的时候,她却出了车祸。

然后,一切就如同重启了一般。

上天是跟她开了多大的一个玩笑,才会在她想要离婚时,强行给她塞进这半年的经历?

才会让她在失忆后,见到裴洛卿的第一眼就爱上对方?

那些荒唐至极的画面,显得她的感情越发的轻贱容易。

夏星棠茫然地眨了眨眼,就这么愣愣地望着手中的腕表。

表盘由于摔碎过,旁边的细钻有所残缺,缺口割到了手指,隐隐冒出滴血珠。

可那双明艳桃花眼也比往常黯淡许多,就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的光芒一样。

“嗯,我在忙。”

“不好意思,刚刚飞机才落地,现在要去开个会。”

“你先跟你朋友玩好吗?我这里真的有点事情。”

“棠棠,我以后不仅会说,还会做。”

“明天穿高领好吗?”

“来帮我老婆出气。”

曾经裴洛卿的那些话,一遍又一遍,生生熄灭了夏星棠心中对于婚姻的火光。

而这几个月裴洛卿的那些话,一边又一遍松动了她内心的枷锁,那些温情的话语,缠绵缱绻的亲密,在这一刻都如芥子尘埃般浮上来。

避无可避,却又显得说不出的荒谬冰凉。

夏星棠缓缓抬起头,衣帽间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的眼眸上。

灯光刺目,可她的眼底却一片晦暗。

失忆后的她面对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就像个初生的婴孩,是裴洛卿走进她孤独的巢穴,为她编织了一个名为爱情的美梦。

让她的生活有了色彩,有了希望。

她犹豫过,彷徨过,最终却还是坚定的选择相信裴洛卿。

可原来,越是美丽的玫瑰,就越是带着刺。

她以为自己拥有了最美好的东西,可它却在猝不及防时,深深的刺伤她。

从头到脚,汇聚于心口。

失忆前的裴洛卿会为了事业而来接她、给予她一晚的温柔。

失忆后的裴洛卿给予了她半年的温情,不知道又从夏家得到了多少?

夏星棠不禁觉得有些嘲讽。

她是该庆幸自己生于夏家,有足够的资本让那样一位天之骄女为她低头。

又或者,这半年裴洛卿也没得到多少,只是良心发现,而对她过去的三年做出弥补。

是施舍啊。

似乎更讽刺了。

其实裴洛卿如果不喜欢她,一开始可以告诉她,无需冷落她那三年,无需让她的希望渐渐暗淡。

也不用如这三年一样来昧着良心做什么弥补。

如同她手上这块被修过的腕表,如果它一开始就是错的,那它之后走的每一秒……都是错的。

夏星棠扶着衣柜站了起来,身形有些踉跄,眼眸却渐渐清明。

她洗了把脸,重新打量了一番这个缠绵过无数次的卧室,在这个夏日中,犹如迎面吹来一阵刺骨斫心的风雪。

夏星棠的手覆上心脏的位置,好像是丢了一件东西,抗议般地疼痛着。

带着曾经的被冷落,带着徒劳无用的希望,带着她的愚蠢和孤独。

夏星棠抬起手,冰凉的指尖再次摩挲了一次不完整的表盘。

然后,近乎暴虐的将其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