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BI的动作一向很快,或许朱蒂还刻意编了些促使加急的理由,反正在第二天早晨,冲矢昴就收到了关于池泽千涉的情报。
那是一个压缩的文件包,体量并不大,至少比想象中要缩水不少,点开来看,先入目的就是少年那张面无表情、直视前方的证.件.照,然后才是从出生开始详尽记录的情报档案。
冲矢昴仔细看了好几遍,除了有段长达四五年之久的退学空窗期,池泽千涉的经历完全没有一点问题。
至少完全没提到和组织接触的事情,甚至大半个关系网都和警局接洽……他还同时知道了对方和波本、苏格兰的关系。
“……难道是我猜错了吗?”
同为卧底,就算再看不惯,冲矢昴也不得不承认,那两个公安的家伙的确相当敬业。
而池泽千涉既然跟他们相识——更别说安室透还一副丝毫不讶异身份、似乎早知道黑方存在的模样……
冲矢昴忍不住捏了捏眉心,第一次对自己的决断产生了怀疑。
可就在这个时候,看完后被扔在一边的手机忽然嘟嘟弹出了一个陌生来电。
本来他不想理会,可上面那串数字,完全和刚刚资料中一扫而过的一模一样——是池泽千涉的电话。
他打给自己做什么?
不,关键是他怎么会知道这个电话……?
冲矢昴带着疑惑按下了接通,却警惕地没开口。
他想先确认对面的身份,可屏息等了半天,只听到了对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似乎是……什么在被拖动的声音?
冲矢昴有些狐疑地眯起眼睛,但还没等仔细听,少年熟悉的嗓音就取代了刚刚古怪的声响。
他道:“好久不见,莱伊。”
“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份。”
冲矢昴并不意外:“昨天在列车上,最后火光燃起的时候,你也同样认出了我……对吗?”
他还记得对方那时的笑容,就像是忽然发现了好玩的猎物,无论眼神还是唇角都带着相当挑衅的笑意,甚至夹杂着近乎锋芒的攻击性。
“你没在看贝尔摩德,你的目光分明越过了她的头顶,准确地落在了刚刚赶来的我身上——我几乎都要怀疑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可这个想法实在太荒唐了。”
冲矢昴还维持着变声,语气却已经回到了赤井秀一的模式上,沉沉道:“就和几年前,你突然出现在大楼顶上一样。”
“……原来莱伊先生这么早就开始关注我啦,想想还真是不太好意思呢。”
池泽千涉不置可否地哼哼了两声:“那天我只是刚从学校里逃出来而已,如果不是这样,你完全查不到我的行踪吧。”
高专平日里做的,都是一些不太能被人知的任务,所以一直对外宣传是“强制住宿、半封闭”的“宗教学校”。
每次松田阵平突击来看他,池泽千涉也都是匆匆从任务地点跑回来,或者是被某个不良教师直接半路截胡地提到学校大门。
否则他就算翻遍校园,也根本没办法从空空荡荡的教室里找出自己的弟弟。
“我一直都觉得你身上有很多秘密……”冲矢昴不置可否,但声音很冷:“我也从来没弄清楚,你到底想做些什么。”
“那这样不是更有趣了吗?我记得贝尔摩德说过吧,''Asecretmakesawomanwoman'',这句话用在其他地方都非常有道理。”池泽千涉笑了出来:“就比如……你昨天让人查了我的资料。”
“你果然动了手脚。”
冲矢昴瞬间眯起眼睛,而后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意外的情绪。
或许早在看到那些平平无奇的档案经历时,这种预感就隐隐涌了上来。
“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危险,松田,不,池泽千涉,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姑且认为你没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可看你的表现,似乎也不像是要帮我们的样子……”
“如果真的好奇的话,莱伊先生可以自己查一查——”
“如果能查到的话。”
池泽千涉打断了对方的发言,还相当坏心眼地扬了扬唇角,语气中堆砌着真真假假的嘲讽和引诱。
随后不等对面反应,他轻“啊”一声,用“Sherry有事找我”这个借口做了最后的告别,接着,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
挂断之后,池泽千涉想着那边可能有的反应,心情愉悦到直接在地毯上打了个滚。
旁边被“利用了一遍”的灰原哀面无表情地吸了口果汁,淡淡瞥过来:“你确定这样有用……那个家伙会真的上钩吗?”
在知道冲矢昴就是赤井秀一的时候,她也曾不可自控地露出了一瞬间的震惊。
但等冷静下来,灰原哀第一个想到的却是,那个男人聪明且狡猾,或许不太可能相信池泽千涉的片面之词,从而按照原本的计划行事。
池泽千涉却不以为意:“要的就是这样,你知道的,越聪明的人越愿意相信自己的推测,而不是看到或者听到的,如果真把所有线索摊在赤井秀一的面前,他或许才会因为警惕而按兵不动。”
“可你也同样暴露了自己的目的。”灰原哀一针见血地纠正:“你竟然直接说让他去查你,也同样把FBI收到了假情报的事情说了出去。”
“都说了这些只是钩子啦——”
池泽千涉愤愤把手机扔了出去,像是有些不满,不满自己的思路竟然没有被灰原哀看出来。
“虽然我不太喜欢贝尔摩德,但她那句话说的真的很对嘛……让一个人产生探究的情绪,最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我有秘密''几个字写在脸上。”
灰原哀露出了愿闻其详的表情。
池泽千涉整个人趴在软毛地毯上,半张脸埋进了臂弯里,声音闷闷的。
“你想,如果我没打这通电话,摆在赤井秀一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相信眼前的一切、要么继续憋着怀疑……可现在完全不一样啦!”
“我直接一通怂恿下来,那些半真半假的消息会直接打乱他内心的天秤——''他说的是真的吗''、''我该相信谁''、''他有什么目的'',这种类似的问题会一个一个在他的心里展开,赤井秀一也会反复琢磨我跟他寥寥几句的对话,下意识放弃''一切都没有问题''的结论。”
“现在在他的面前,只剩下怀疑这一条路了。”
“所以你才会故意抛出线索……?”
灰原哀也瞬间明白了过来,神情微妙地捧着手里的玻璃杯:“你是故意透露出''学校''、''逃出来''这些字眼的。”
这句话她用了陈述句。
灰原哀还记得,今天早晨,池泽千涉来到泥惨会后直接一通吩咐,而中谷真悠得令,秘密把和咒术界交易的货物当场转运走了,其目的可想而知。
或许是灰原哀的语气过于复杂,就连池泽千涉都诧异地回了回头,忍不住道:“……你是在担心他吗?”
“不,我……”
“可能真的在担心哦……毕竟是堕天使的女儿嘛,不,或许还可以说,是堕天使的妹妹?”
灰原哀还没来的出口的话,被端着盘子走过来的男人慢悠悠打断。
一头金发、小麦色皮肤的青年戴着白色手套,把托盘上还冒着热气的牛奶拿了下来,递给一边已经自然而然坐起来的少年。
池泽千涉相当平静的接过,却显然因为刚刚那句话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似乎是一段很有趣的故事?”
“——一点都不有趣”x2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在意识到“撞车”后又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其中,茶发小女孩只干巴巴挤出一句“毕竟那家伙是我姐姐前男友嘛”。
而后者的话那可就多了,谈起那个早就看不惯的混蛋,抱怨的台词都快攒满一肚子了。
什么隐瞒姓名碰瓷啊、欺骗感情啊、心狠手辣啊、差点杀掉诸伏景光啊等等,一溜圈的抱怨真真假假。
剩下的两个人也不清楚,其中究竟有没有添油加醋和夸大的成分,却同时深深明白了一件事。
——安室透和赤井秀一绝对不能待在一处。
“真是奇怪,明明同样都是卧底,却还是会斗个''你死我活''……”
池泽千涉抿了一口温热的牛奶,唇边甚至还带了一圈奶沫,又好奇地问:“说起来,你们还有景光哥待在组织的时候,是完全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吗?”
灰原哀也对这个话题也很有兴趣,一双大大的蓝眸跟着转了过来。
被两道目光盯住的安室透无奈扶额:“你们两个真是……算了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说着正了正色,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
“恰如你们所说,真的很巧……我们三个人同为威士忌代号的新人,那时候组织还经常让我们一起出任务——”
“分明都是卧底,可无论是任务过程还是日常交流都处处充满了试探,甚至为了争抢还坑了对方不少。”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
【三个卧底搁那勾心斗角,我真的会笑死】
【明明都是红方hhhh,只是坐下来喝个茶、聊个天就能皆大欢喜了啊!!!】
【我又想到那个笑话了哈哈哈,组织的业绩都是由卧底刷上去的】
【救命救命笑死我了,在这个充斥着废物琴酒废物的组织里,挑起大梁的全都是卧底】
【是了,每个卧底在组织里都尽心尽力,而真正的酒要么划水、要么发展副业、要么在反水】
【不是在反水就是在反水的路上(补充)】
【还有还有,难得有瓶真酒竟然还tm失忆了哈哈哈哈】
【酒厂,惨,琴酒,惨】
【再加一个再加一个!秀儿,惨】
【哦对对对哈哈哈,他马上要背锅了!】
弹幕里幸灾乐祸、一派热闹,池泽千涉却没去看,反而是因为对方的话陷入了怀疑般的沉思,直到其他两个人不作声了也没表露出任何反应。
安室透忍不住问:“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池泽千涉边说边摸了摸下巴,红眸中充满了意味不明的情绪,缓缓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波本你、还有景光哥、还有赤井秀一,代号恰好都是威士忌的名字吧。”
“是啊?怎么了吗……?”
安室透有些疑惑,可最后一个问号刚刚出口,他就忽然反应了过来。
只是没等开口,旁边灰原哀就用幸灾乐祸的口吻幽幽道。
“黑方好像也是也是威士忌的一种呢。”
【全.员.卧.底】
【摊牌了,威士忌组就是卧底专业户哈哈哈哈】
【巧了吗这不是】
【真有缘,有缘千里来相会】
【没想到吧,卧底都跑到威士忌组了hhhh】
【琴酒含泪砸掉橱柜里所有的威士忌】
【琴酒表示下次绝对不给组织里的人授予威士忌代号了】
【琴酒表示……算了,琴酒别表示了,已经哭晕在基地里了】
事实证明,威士忌全是卧底这件事情同样震惊到了房间里的三个人。
他们也从来没想过,这宛如买彩票中到大奖概率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这么“荒唐”的地方。
就……风水不太好?
不知道为什么,饶是安室透都忍不住为琴酒同情了一把。
想当初他们三个人在新人中威风凛凛,也是那批中最快得到代号的,所以才被组织看重,就连琴酒也付出了不少目光……谁知道结果会变成这样。
“咳咳。”
最后这个不知歪到哪里的话题,被池泽千涉清了清嗓子勉强转了过去。
见两个人看过来,他把手里空掉的杯子放到一边,又从笔篓中抽出一支笔,咬开笔帽在随手扯来的白纸上写写画画。
“这些之后再讨论,现在我们继续之前的计划——”
因为说的是正事,灰原哀和安室透都很快放下了刚刚调笑的性子,也搁下手里的东西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