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当时陆家被贬,周围的人都把他们当做瘟疫,只有蒋琬丝毫不怕。
她还嫁给了陆晋,生下了陆思朗。
后来,她一直照顾生病的陆晋,照顾府里上下所有的人,里外操持。
她是他最敬重的大嫂。
陆砚睁开了眼睛,然后俯下身。
他给石碑前的酒杯里倒了一杯酒,然后举杯轻轻碰了一下。
一饮而尽。
就像是从前他和陆晋喝酒时一样。
陆砚想,他哥哥会明白的。
若是陆晋还在,也会同意他的决定的。
…
陆砚回去时霜霜刚睡着不久。
他从外面回来,身上带了不少寒气。
故而陆砚先去净室洗沐了一番才回来。
霜霜本就没睡熟,听到动静就醒了,她的声音有些慵懒:“回来了。”
陆砚上榻:“吵醒你了?”
霜霜摇头表示没事,她问陆砚:“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陆砚的声音低沉:“我去哥哥的坟前看了下。”
霜霜抬眼,然后抱住了陆砚。
她知道陆砚和陆晋感情极好,之前陆砚也时常去看望陆晋。
感受着霜霜的体温,陆砚才觉得逐渐活过来了:“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霜霜从陆砚怀里离开:“什么事?”
陆砚思量了片刻,然后告诉了霜霜蒋琬做的事。
这毕竟关乎霜霜本身,而且时机也成熟了,是该告诉霜霜了。
霜霜听后彻底懵了,一动也不动。
她从没想过,这事竟然是蒋琬做的。
可既然陆砚告诉她了,那说明这件事是真的。
在她心里,蒋琬一直是温柔善良的大嫂,怎么会?
而且蒋琬有什么理由这么恨她,这么想要她的命?
她想起方才陆砚说的,若非是蒋寒动了色心想留下她,那些杀手早就按蒋琬的意思,随便找个地方把她给杀了埋在哪里。
霜霜打了个寒颤。
她忽然觉得有些害怕,蒋琬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在她回来后,蒋琬也一丝破绽都没露,还是一派关心她的样子。
看着霜霜这模样,陆砚心疼地揽住霜霜:“怎么了?”
霜霜的声音很轻:“我就是觉得有些害怕,还有些不敢相信……”
任谁都不会把这事和蒋琬联系到一起。
此刻,霜霜对蒋琬的感情既害怕又不解,很是复杂。
陆砚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蒋琬这么恨霜霜。
陆砚轻轻抚着霜霜的背脊,明天他便把这事和陆老夫人说一下。
陆砚问过了,明天陆思朗还要上学堂,不会在家。
陆思朗是陆晋留下来的唯一血脉,陆砚自然在乎,他不想让陆思朗知道这些污糟的事。
不管是因为什么,蒋琬到底做出了这样狠毒的事。
陆家,容不下这样的人。
陆砚揽着霜霜躺下:“好了,睡觉吧。”
一切就等明天说明白。
霜霜却睡不着。
她一闭上眼睛就是陆砚说的那些话。
陆砚见状很是后悔,早知道他明早告诉霜霜好了。
他忘了霜霜的胆子有些小。
他轻轻拍着霜霜的背脊,好不容易,霜霜才睡着。
翌日一早,霜霜早早地就醒了,难得的没有睡懒觉。
她和陆砚各自洗漱,然后换了衣裳。
陆砚握住了霜霜的手:“走吧。”
霜霜点头
,深吸了一口气:“好。”
她也想弄明白,蒋琬到底为什么这样想把她置于死地。
…
正屋。
蒋琬习惯了早上照顾陆老夫人,故而一早就到了正屋。
她刚照顾着陆老夫人用完早膳,两人坐在那里闲聊。
然后,陆砚和霜霜就过来了。
陆老夫人愣了一下:“砚哥儿,你怎么没上朝?”
按说昨天述职完,陆砚就该上朝了,怎么今儿还过来正屋了。
陆砚向陆老夫人见礼:“昨天我和皇上又请了几天的假,等理完府里的事再上朝。”
陆老夫人怔了一下。
骤然回来,陆砚手头上定有许多任务,估计得理几天。
也好,不差这几天,等彻底弄完再上朝也不迟。
陆老夫人便点了点头:“也好,你和霜霜快坐下吧。”
蒋琬也跟着道:“弟妹如今是双身子,不能久站,快坐下吧。”
霜霜闻言看了蒋琬一眼。
蒋琬的神情依旧如昨,温柔和善,一脸关心她的样子,谁能想到蒋琬竟然是这样的人。
陆砚和霜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陆砚坐下后道:“祖母,正好现在大家都在,我有件事要说。”
陆老夫人捻动着佛珠:“有什么事,你便说吧。”
瞧陆砚这正经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大事要说似的。
可府里现在风平浪静,一切都很好,应当没什么事啊。
蒋琬的眉心则又跳了起来。
今晨一起来,她的眉心就跳个不停,把陆思朗送到学堂后终于不跳了。
可现在又跳了起来。
蒋琬心下有些慌乱,她说不出来这感觉。
陆砚则是看向柳川:“把人带进来吧。”
柳川应诺:“是。”
过了一会儿,柳川便提了好几个人进来。
这些人衣衫凌乱,脸上还带着血迹,一瞧着便是受了拷问的样子。
陆老夫人骇了一跳:“砚哥儿,这些人是……”
蒋琬也凝了眉。
和那帮杀手联系一直都是蒋寒的事,她从没有出过面,自然不认识这些人。
陆砚开口道:“这些人,便是前些日子绑走霜霜的杀手。”
陆砚话音一落,满堂皆静。
蒋琬正拿着茶杯喝茶,她闻言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拿稳茶杯,茶水洒了一身。
这怎么回事?
明明之前陆砚说那些杀手都服毒自尽了,怎么现在又找到了?
蒋琬的心一片冰凉。
陆老夫人也是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砚哥儿,这是怎么回事?”
陆老夫人也是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不管怎样,找到了凶手就是好事,这样便可为霜霜出气了,不能叫霜霜白白咽下这委屈。
陆砚垂眸看着那些杀手:“说吧,把你们知道的,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这些杀手是前几天被柳山带回来的,俱都受了拷问,把什么都给招了。
这些杀手便把蒋寒使了钱,让他们绑走霜霜藏起来的事都说了出来。
陆老夫人越听眉头蹙的越近,这竟然是蒋寒做的?
她下意识看了蒋琬一眼。
这些杀手刚说完,护卫们就把他们都带下去了。
陆老夫人刚要开口,陆砚就道:“祖母,还没说完。”
陆砚说着看了柳川一眼。
柳川上前几步,然后把那天晚上他跟着蒋琬去了蒋府见到的、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柳川说完,屋里一片静默。
陆老夫人只是觉得荒谬,她不敢相信:“砚哥儿,你是不是弄错了,这事怎么会和你大嫂有关呢?”
可陆老夫人越说声音越低。
她知道陆砚的性子,既然陆砚都把这事说了出来,那说明这事是真的。
蒋琬是真的存心想要害死霜霜。
陆老夫人觉得她有些冷。
那个一贯懂事端庄的蒋琬,怎么会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
如果不是蒋寒贪色,霜霜现在早就死在了某个角落里。
这样的心计,这样的手段,陆老夫人觉得她是不是从来没有认识过蒋琬。
所有人都看着蒋琬。
蒋琬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没听到这一切一样。
现在蒋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砚一早就找到这些凶手了,不过谎称没有找到而已。
这一切,都是陆砚设的一个局,而她,一早就跳进去了。
蒋琬的眉心忽然不跳了。
她的心绪异常的平静。
蒋琬知道,既然她做的事都暴露出来了,那便是彻底完了。
依着陆老夫人和陆砚的性子,定会公事公办。
她再也做不成高高在上的陆大夫人了。
她彻头彻尾地失败了。
良久。
蒋琬才开口道:“没错,都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