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念与乾震的重逢,自正月二十六,日落时分,始;至正月二十八,日出东方,终。短短一天两夜,却好像把他们两个的这辈子都走完了。
恍然如梦,终究是缘分浅薄。
她都没来得及用尽全力好好地抱他一下……
回过神来,已是山高路远,不知归期。
梦醒后,她发现自己不知怎的瞎走到山下一个陌生村镇,日头暖融融的,货郎挑着担子转动拨浪鼓,被三五个孩童嬉笑着簇拥追去,喧闹声擦过她的肩,转瞬即逝,而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巷中,天大地大,竟不知该去往何处。
正茫然着,有什么声音突兀响起。
司徒念低头,抬手按上正兀自打鼓的肚皮,又摸到腰间缠绕的软剑,还有干瘪的钱袋,这是她全部家当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阿枫藏在二十步开外的一棵树后,瞧着她站在街上发呆了很久很久,然后去做了四件事。
买了三张饼,吃了一张,剩下两份用油纸包好了塞进怀里。
去了当铺,把全身上下能找到的值钱东西都给当了,腰间的软剑没动。
找书画摊的先生代笔写了封信,又付给一个伶俐小乞丐银钱,将书信交予他,嘱咐了一堆,小乞丐点点头,揣着信立刻跑走了,离开村镇。
最后一件是,一路打听,找到个好心的大伯,正巧要驱牛车东去江南,愿意捎她一程。大概晌午的时候,她就坐上人家的车,晃晃悠悠出发了。
阿枫不知从哪儿弄了个草帽遮脸,大大方方叼着张饼,倚着巷口的土墙暗自慨了会儿,跟村民低价买了头拉磨怠懒被嫌的毛驴,牵驴遥遥跟着那辆牛车。
司徒念似是疲惫极了,日光又很暖,紧绷了一天一夜的身子骤然松懈下来,各处未愈的伤都隐隐作痛,她没揉多会儿,就蹙着眉四仰八叉地躺在牛车的干草堆里睡熟了,全无防备。
他远远瞧着,直叹这名门正派大小姐心比天大,不知人心险恶,难怪少主放心不下。于是便骑上毛驴,若即若离尾随着,见着那农夫在她睡着后几次三番回头,路越走越偏,直往深山老林里钻,他的眉也越来越蹙,暗自冷笑。
天黑得早,司徒念却仍未醒,甚至翻了个身,农夫停了牛车,迟疑着环顾四周,林子里黑黢黢的,没什么人影,只有寒凉的月光,还有穿过林海的风。
他憨厚朴实的一张脸,在夜色里露出点局促不安又贪婪的神色来,凑近细瞧酣睡的小姑娘,紧张得喉头一滚,心里怦怦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