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 生死相随重明蛊

“铿”的一声,烛盏翻倒,微弱火光一闪而灭,灯油流淌,自案沿滴答落地,连缀成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静寂黑暗中,尤为刺耳,仿佛粘稠的血自刀尖滴落。

案前的人缓缓舒展开绷紧的身子,咬紧齿关,再次抬掌聚气,又是冷到骨头缝里的疼,第五次,心脉里残留的霜寒剑气于一瞬之间将沉于丹田与游走周身经脉的内气尽数击溃碎散,干干净净,分毫不留,当真是名副其实废人一个,他目眦欲裂,忍着剧痛抬起膝盖一脚踹翻身前的案几,一应物事撒落满地。

细密冷汗自额角渗出,划过脸庞,楚子钰骤然蜷起不剩几分温热的身子,哆嗦着,额头死死抵住同样冰凉的地面,像条垂死的狗。他愤恨地嘶吼,却衰弱得只余气音,自齿间崩出,听起来倒像是呜咽。

好冷,好疼,好不甘心。

该死,也不知道那丫头是怎么熬过去的。

念及此,心神却是一动,他这算不算是,走她走过的路,与她共苦。

人活一世,来路归途多是孤独,没好命与意中人同甘,能共苦也是不错的。

好歹有个伴儿。

心下稍慰,楚子钰以手肘撑地慢慢爬起,倚墙而坐,思绪一片混乱。若要夺他人内力修为化为己用以压制这道剑气,前提是他能催动真气,动用武功,可如今他这副样子,竟是连这唯一的生路都断绝了。

还是那句话,除非有人甘愿传功,可他知道这没可能。

原来无能为力到极致便是这样的感觉,除了放狠话,什么都做不了。

最终还是要寄希望于父亲临走前所承诺的“一臂之力”,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多半也是安抚他的空话罢了。

他咬着青白的唇,哆嗦着抱膝缩坐在黑暗中,两眼发直,胡思乱想。

“少宗主,睡下了?属下奉命来送件东西。”门外响起坎的声音。

江少右?奉命送东西?

楚子钰心神一凛,立刻明白过来,忙挣扎着起身想要去开门,趔趄迈了两步又滞住身形,低头瞧见满地狼藉,怕被人看见嘲他怂包只会拿物件撒气,慌张地蹲下身去扶侧翻的案几,哐当一声,门外的人听见动静,欲推门进来察看,他忙疾声喝令:“放门口就行了!你走吧。”

“这恐怕不行,没有属下在旁指引,少宗主未必懂得如何用这东西。”坎知趣地收回推门的右手,左手捧着个带锁的盒子,恭立门边笑道。

屋里的人静了片刻,再没应声,又听见搬动物事的稀里哗啦声,坎虽瞧不见,心里却清楚,暗暗发笑,面前的门猛然打开,露出张苍白阴郁的脸,他行了一礼,径自进屋。

“啧。”黑袍书生东张西望,在案上寻见烛盏,正欲点灯,却发现灯油已空,目光一瞥,瞅见一旁未及清理干净的污渍,自顾自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亮了,回头冲屋主笑侃,“属下奉宗主之命前来赠蛊,不过,出于好心,还是想多一句嘴。”

“一旦做此决定,可真就没有回头路了,来日再回首,便是黄泉路。少宗主,好死不如赖活着,山雨欲来,流血千里,多少人拼了命想活呢,局中人都巴不得立刻退隐江湖,过回平凡人的日子,您又何必逆流而行,把自己葬送。”

这是他的真心话。

楚子钰闻言只是冷笑,就着飘摇火光,死死盯住坎手中的那只盒子,戏谑答道:“退隐江湖是功成名就的大侠心心念念的,我一败涂地,有什么好退隐的。我意已决,不必假惺惺来劝。这是什么蛊,能助我恢复武功么?”

“此蛊名为重明,十年饮血,浴火重生。”黑袍书生轻笑一声,自袖口摸出把精巧的钥匙,解锁打开盒子,隔板两侧各有一只指甲大小、漆黑油亮的硬壳虫,在火光下隐约泛起一层青芒,躁动不安,发出刺耳的尖鸣,“咔”的一声盒子重新关上,虫鸣声灭,楚子钰眉头微蹙,只觉得“重明蛊”三字耳熟得紧,似是在何处听过,来头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