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间浮沉九日,若大梦一场。
梦里……
一川江水倒流归山,血过剑锋收入心窍,她蓦然闭眸俯身吻上他的唇,青涩又滚烫,红烛昏罗帐。
万千光影闪动跳跃,铮铮作响,她替他挑落飞袭碎铁,横剑滴血,雁荡山下,玉佩收入怀中,死生相逢一诉相思,他握住她手腕,泪湿眼眶。
漫天大雨之中,他握紧伞柄,无所适从。赌酒自罚三杯,她捏着酒杯恍惚一瞬,洇湿双眼。罡气盟中,她抓住他握剑手腕,剑气凛冽,枯黄落叶纷崩。
扬州城外,她盘膝坐下抬掌抵住他后心,萍水相逢,古道热肠,赌坊门前赎回玉佩,十五两落进钱袋,刀锋扬起,她立于长街,笑容灿烂,白衣胜雪。
他情难自禁,轻轻扯动唇角,心口却蓦地一痛,血流成海,湮没所有过往,她清冷羸弱,脸色憔悴得要命,眸子却亮得惊人,刻骨恨意染就眼底血色一片,一剑刺穿他的心,起誓般笑道:
“人间我杀你一次,下了地狱我再杀你一次。”
誓言狠毒到,把自己都咒死在内,拼着玉石俱焚,不顾惜一条烂命。
体内真气激荡,窜入四肢百骸,楚子钰闷哼一声吐出淤血,缓缓睁眼,大梦方醒,四周尽是黑暗,有一灯如豆,自己盘膝坐于榻上,楚立撤掌坐定,目不转睛盯着他,神色复杂难辨。
“我……还活着。”喉咙似小刀刮过,干涩腥甜,声音哑得不行,带着丝难以置信的喜悦与感慨,话音刚落,心口又痛得厉害,他脸色苍白瑟缩起来,身子弓成一只虾,艰难喘息。
“得偿所愿了?”楚立撩起衣袍下摆,起身踱了两步,背对着他负手而立,不冷不热问了句。
楚子钰怔了下,蹙紧双眉,只是咬着唇不答话。
“就这么喜欢那丫头?”楚立转脸瞧他,“哪怕她想把你挫骨扬灰。”
他依旧不吭声,也不抬头与父亲对视,只是觉得悲哀,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醒后父亲没有半分担忧与关怀,一如既往疾言厉色,只有埋怨与嘲弄。
若换作薛靖七,换作易剑臣,换作楚中天……榻前必定会围着许多人吧,追问伤口还疼不疼,想不想喝水,要不要再睡会儿,他们若死了,很多人都会哭吧。
他楚子钰死了,恐怕没人会为他掉一滴眼泪。
哪怕是假惺惺的。
“钰儿,你可知她这一剑,就算杀不死你,也能废了你。”楚立神色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