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子外头的风又冷又紧,推着冷冽涧水翻滚奔流,水声泠泠在耳畔挥之不去,裹在毡毯中两个时辰,此前涉水侵入体内的寒意已消解大半,温暖的被窝让他放松下来的身子越发疲累,想要打个盹儿,神思却是清醒得要命。
剑谱上被血色浸染的剑十九,似是不祥的血咒,令他心神难安。
他迫切地想要去预言山壁那里求证什么,可又胆怯踌躇,怕如老人所言,见到与他所愿背道而驰的结局,却无力扭转,从而心生怨怼,日夜煎熬。
枕臂躺在薛靖七身旁发呆许久,胡思乱想到脑袋都隐隐作痛,他闭上双眼静默了片刻,又睁眼支起身子去瞧呼吸均匀的意中人,轻声唤道:“阿靖?”
后者没有任何反应,已经睡熟了。
他轻手轻脚爬起身,帮她掖了下毛毯,又望了眼安静的睡颜,披上外衣拿起剑囊转身离去。
掀开厚重的帘子钻出帐篷,他看见清冷寒夜里有火星闪烁,苍老却坚硬的身影在烟雾里隐约可见,一阵风过,烟雾飞散,老人冲他微微颔首,持着烟杆负手离去,他赶紧跟上,不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惊扰帐中人。
待到走远,两人才开始说话。
聊的都是些黄羊峪预言神迹相关的传闻。
曾有年少情浓的青年和姑娘带着相守一生的夙愿来到山壁前,却不料见到姑娘嫁作他人妇的结局。不信命的青年在两人婚事遭族人强烈反对之际,确认姑娘对他的心意固若磐石不可转移,便带她趁夜私奔逃离北境,谁料路上遇险遭遇马贼打劫,青年为护姑娘死于乱刀之下,姑娘被路过的侠士救下,却受了刺激失去记忆,与救命恩人日久生情,欢喜地嫁给了他。
姑娘出嫁的情形,同青年昔日在黄羊峪所见那一幕结局并无二致。
他见意中人嫁给他人却脸上带笑,心中总忐忑她来日终将移情别恋,因此那夜才会如此决绝地带她离开家乡,谁知一切都无有偏离命运之轨,他所谓的抗命终究还是促成了事与愿违的结局。
亦有梦想成为北境第一刀客名扬天下的少年人,在山壁前看到自己庸碌至死长刀生锈的结局,不甘命运的他没日没夜地练刀,挑战许多成名高手,未尝败绩,声名渐盛,在他自以为逆天改命而骄傲不已时,遭遇了生平最惨烈的一战,身负重伤险些丧命,手筋亦被挑断,无法再用刀,就这样痛不欲生地走向庸碌的结局,无力回天,逐渐心死,接受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