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师……父亲一面。”薛靖七低声道。
“当然可以。”易剑臣笑着点头,“就怕你到时候不舍得走,去青山阁的事儿又要耽误。”
薛靖七笑而不言,易剑臣替她掩好了被角,吹熄了灯,悄然离去。
易剑臣的脚步声已经远了,清浅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屋里,一室幽静,她却心烦意乱,根本睡不着,只安静地躺在那里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心很慌。
她莫名想起在雁荡山的那些过往,杨牧成得知她右手指骨断裂恐当年受伤是为人所害时,那奇怪的沉默,灼热却肃杀的目光……还有给她买龙井糕的那回,非要看着她吃,那温暖的目光里隐隐透着一丝苦涩,让她看不懂;雁荡决战力竭昏迷后,也是他背着她一路跋涉回到白石城;还有他提出收她为徒的事,她坚持伤势无碍,定要行大礼磕头拜师时,他立在那里无声地笑着,眼眸里却总是藏着什么别的情绪,隐忍又克制,化作春风照拂她。
他尽心尽力地指导她入定练剑之法,告诉她如何进入无我之境,如何初窥剑意,如何顺心意练剑……这些连他最爱的徒弟易剑臣都没有教过,她又何德何能。他总是喜欢给她夹菜,连师父薛远都有些酸溜溜;他执意让她收下相思链,教她如何使用,希望她能多一层保护;还亲自书信一封让她带给傅衿前辈,希望能解决她剑气反噬的问题……
薛靖七越想,心越乱。越发觉得,他待她那样好,好得有些过分,是不是他其实,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
若真是如此,他为什么不认她呢。
她闭上眼眸,蹙起眉,强忍着满心的酸涩和委屈,不愿往不好的地方想。
此刻回想杨牧成看向她的那种眼神,她越发害怕。
那种眼神,阿卓曾经也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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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是一种,因为担心留不住,索性放弃得到的情感。
因此,她明日必须去见他。她真的很担心……很担心。
*
此刻的雁荡山,杨牧成压抑着咳嗽声,忍着一阵阵上涌的血腥气,疾点身前几处大穴,运功调息,压制蛊毒的蔓延。那青紫色的狰狞蛊纹已经爬满整条手臂,等到它蔓延至心口的那一刻,他便再也无力压制,要么任由血蛊涅槃重生再度害人,要么找个无人的地方**而亡,了断一生。
还能撑多少时间,他也没有把握。但有些事情,必须做完。
他调整着呼吸,起身下床,披上墨色长衣,束紧腕甲,带上剑走出屋子。
墨门剑契所有子弟接到召集令,披上外衣带剑执火到雁荡山那处空旷的林子会合,火光在寂静的夜里跳跃,星星点点,有条不紊会聚在一起,无人交头接耳,上百子弟纪律严明,安静地望着立于最前的首领,杨牧成背对着众人,墨色长衣猎猎风动,右手按在腰间剑柄之上,凝视着那块不起眼的石碑。
那块碑上刻画着一个已经模糊得快要看不清的徽记,是星辰与剑,十年前在此地,民间游侠组织墨门剑契成立,他挥剑在此石上刻画徽记,告诉这些远离朝堂江湖的平民百姓,纵然一个人的力量再弱小,只要勇敢地握紧手中剑,便能护住自己的家人朋友,甚至是更多的与自己不相干的可怜人。秉承先秦墨门兼爱非攻的信念,大家习剑救人,能救一人是一人,绝不让老实人受欺负。
每个人微不足道的力量,就像天际一颗微明的星辰,虽不像太阳那样明亮温暖,可照万物,但群星棋布,无所不在,亦可驱逐黑暗,让那些暗夜行路之人,抬头望,可看得见光。
他们十年前在此歃血为盟,在雁荡山修建总部,散入江南民间,与江湖黑道周旋,与贪官污吏相斗,牺牲无数,也帮助了无数人,墨门剑契的子弟也越来越多,如今已有上百人的规模,一路走来,实为不易。
很多无家可归之人已经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