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肝胆燃作长明火

试剑大会那日,他与她初次见面,不打不相识,双剑相抵、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他曾怔过一瞬,她那灿烂温暖的笑容、弯成月牙的笑眼、眉间那股桀骜不驯的英气,是多么熟悉,让他产生错觉。比剑最后,她鬼使神差使出的那招“独出间千里,相知满九州”,娴熟无比,动作标准,根本不像现学现卖,他们剑尖相抵,下一瞬同时松开剑柄,她转身反手抓住他掉落的长剑,翻转手腕直削向他的颈间,“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这是只有杨书言才会与他有的默契。

他们曾剑气合璧大破白云宗的玄门金甲阵、天宗杀手团的天门杀阵。

锦溪十里的那个雨夜,他绝望地跪在雨里,怔怔转头,见到一双白色长靴,一袭白衣的薛靖七正撑着伞,为他撑起一片晴明。就像七年前,一袭月白长衫的杨书言神采奕奕为他撑起一把伞,与那一刻的薛靖七,渐渐重合,合二为一。

阿靖也好喜欢吃鸡腿,像极了黄鼠狼转世的书言。

罡气盟那夜月下,两人按箫同奏,回头望见,月落满屋檐。

同样喜欢害羞,同样生起气来都是奶凶,同样为了朋友连自己的性命都豁出去,同样耿直,同样傻……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相像的人,他一度怀疑过她是否就是杨书言,可是又强行打消了这个不尊重阿靖的念头,徒然觉得只是自己太过思念书言,以致于在阿靖身上增添了许多幻想,才会觉得她们那么像。

造化弄人。

她伤了头部失去记忆,想不起这些事,很正常,他怎么也愚钝至此呢?!

想起那夜摘星崖底桃树下,她还有模有样地敬自己一杯酒,给自己上坟,易剑臣哑然失笑,沉默着给她伤痕累累的左手包扎好,将她的双手拢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给她取暖。

可是她的手越捂越冷,就像捧着冰块,他皱起眉,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她的脸,她的脖颈,都烫得很,而其他的地方都冷得像冰。薛靖七蹙着眉头,昏沉着缩成一团,打着寒战,呼吸都短促起来,无意识地伸手抱住胳膊,“冷……好冷……”她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他凑过身子才勉强听清,急忙取下火堆旁烤得半干的厚实外袍,盖在她身上,自己也抱着她向火堆挪了挪,搓着她的双臂,低头对她的手指哈气。

“有没有感觉好些……”易剑臣忧心忡忡地柔声问道。

薛靖七缩在他的怀里,双眸紧闭,寒战不止,依旧断断续续喊着冷。

“衣服是湿的,根本捂不热……”易剑臣用自己的体温捂着怀里的冰块,越来越感到无力,低头看了眼自己依旧湿冷的中衣,可是这里也没有干爽的衣服,更没有厚实的棉被,让她这样烧下去,等到天明情况只会更严重,甚至会危及性命。

他到底该怎么办!

看着她越来越虚弱,他的心就像被人用手给捏住了。

他胡思乱想,想着一切能取暖的方法,忽然怔住,低头看了眼怀中人,心一沉,轻轻把她放回火堆旁靠着,心乱如麻地起身走到洞口,透过缝隙望向外面的天,竖起三指郑重起誓,沉声道:“苍天为鉴,明月为证……我现在要脱掉自己的衣服,然后脱阿靖的衣服,易剑臣为的是用自己的体温来救她,绝无半点淫邪之心。如有邪念,就让我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易剑臣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薛靖七身边,脱掉自己依旧未干的中衣,慢慢扶她坐起,跪坐在她身后,伸手向前捏住她的衣领,动作极轻地向后拉开,将里外几层湿透的衣衫都脱了下来,放到旁边烘烤。他自己的衣服相对干燥,勉强可以挡风取暖,盖在她身前,他从身后紧紧搂住她冰凉的身子,掩紧外袍,闭上眼睛,暗自运功,催动真气输送给她。

薛靖七靠在他温热的怀里,依旧打着寒战,呼吸急促,但那紧蹙的眉头,却有些微舒展,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冷了,这种方法真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