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清眉头蹙得更紧,欲言又止。
“你放心,我们两个脚程够快,分头行动很快就能把白石城转个遍,一定把小七给全须全尾的找回来。说不定也没发生什么事,她真的只是去找人帮忙修追风剑了呢。”楚中天咧嘴一笑,安抚道。
“嗯。”易剑臣点头。
言子清叹了口气,点点头。她同易楚两人一齐到客栈门口,目送两人撑着伞奔进雨里,也不回屋,就在大堂里找了张长凳坐着,忐忑不安地望着门外的潇潇夜雨。
雨滴细密地敲打在灰黑色的屋瓦上,涓涓细流顺着屋檐滑落,星星点点连成串,渐次坠在石阶上,迸溅到酒肆里那枯瘦指间受潮的琴弦上,随着旷远凄美的琴声打在心上,潮湿了双眼。
薛靖七举起酒碗饮尽第七碗酒,呛得连声咳嗽,桌上歪倒着两个空酒壶,还剩半壶酒黯然独立,她无力地放下空酒碗,在桌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一声,抬手去擦嘴边的酒渍,却再也忍不住鼻尖浓重的酸涩,眼眶一热,泪水就崩落下来,同屋外的雨声混在一起,滴落在碗里,或者桌上。
此刻的酒肆里,空空荡荡,只有她和一个说书唱曲的老人,连伙计都擦完最后一张桌子,懒得等待最后的酒客离去,掀开布帘到后院去了。
她无力地坐在那里发了会儿呆,听到那老人嘶哑着嗓子又开始了下一段的戏文,手里弹拨的冬不拉陡然换了调子,比先前激昂快意了许多,但她听着心里却更是苦涩,用力地闭了闭双眼,想要把泪水憋回去,拿起酒壶又倒了一碗,却醉得有些拿不起碗来,泪水也止不住地流,先前压抑了那么久的情绪,此时在浇愁烈酒的催发下,喷涌而出,无法自拔。
老人来自北方的荒原,踏遍天涯,饱经风霜。他今夜弹唱的这段小曲,讲的是他家乡那边,一段失散的故事。曾经有两个少年与一个少女,是很好很
好的朋友,他们三个总是一起在草原上纵马,在月光下奔跑。他们也经常一起去繁华热闹的大城里闲逛,摸猫逗鸟,喝茶听戏,还混进过赌坊,智斗出千的老板,被一群人追打出来,一路上鸡飞狗跳,险些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了人家一条街。甚至还偷过一只小乳猪,在郊外的林子里架火烤来吃,火候把握不好,烤得焦了,却觉得比自家里的饭要美味,当真是少年人的别样乐趣。
他们曾约定要一直在一起玩,哪怕将来因为什么不可避免的原因,三人不得不分开,也要一年见一次面,不能断了联系。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少年人的承诺也往往美好却脆弱。他们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使命,有了自己要走的路,他们活成了自己喜欢或者讨厌的模样,他们四散天涯,余生悠悠,竟再也没有机会见上一面,只能在夜雨灯下,怀念着对方,也不知对方是否还记得自己。
此刻昂扬快意的调子,是数十年未见的他们,在暗自怀念着,那段热血烂漫的少年岁月,仿佛此刻的泯然众人,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再一睁眼,就能回到那段岁月,继续没心没肺地快活下去。
薛靖七哑然失笑,强撑着再次举起酒碗,递到嘴边刚饮了一口,就呛得不行,身上的伤好像更痛了,痛得她原本被酒意染得微红的脸,又一阵阵苍白起来,只能重重放下酒碗,双手撑住桌子,有意无意地抬起头。
是幻觉么。
她恍惚间,竟然看见一袭白衣的易剑臣撑伞立在酒肆窄小的门外石阶上,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神色中闪过一丝错愕与心痛。
她混沌的脑子里忽然清醒了一瞬,立即别过头去,盯着碗里剩下的酒怔了半晌,而后不管不顾地拿起酒碗继续喝。
酒碗被夺下,残酒弄湿了他的衣袖,她有些木然地坐在那里,也不敢抬头。
“你伤得这么重还喝酒,疯了。”易剑臣忍不住的心疼,说出口的却是斥责。
薛靖七抬手轻触眉间,手指抚在眼皮上,一声不吭,低头坐在那里,肩膀却在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