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霖平时虽然总冷着脸,但在学校人缘莫名的不错,生日当天还有几个同学过来庆贺。
周源在郊区包个农家乐,给他拉足了排场,“大家随便吃随便喝,千万别客气,公费报销!”
“谢谢源哥,源哥大气!”
庭院里摆了两只石桌,众人围坐,祁霖被催促着许愿,只好无奈照做。
喧嚣安静下来时篱笆外边还能间隙听到田野里的蟋蟀声。
他睁开眼,“好了。”
“许得什么愿能说么?”
转头,对上俞贝眨巴的大眼睛,因为离得近,能看到他在烛火下颤动的睫毛,别开视线,吐出两个字:“不能。”
“我就知道。”俞贝悻悻缩回脑袋,手肘支桌上托着腮,“下次我许愿也不告诉你,快吹蜡烛快吹蜡烛!”
“虽然我也不是非得计较这个,可你这蛋糕切得是不是实在有失偏颇?”陆边言靠在一旁,指了指自己盘里的蛋糕快,再指指俞贝快溢出来的盘子,挑眉看着今天的寿星。
众人闻言看去,都不乐意了。
“为什么他盘子里有这么多水果,我的全是奶油,我以后是要做演员的不能这么油腻!”
“我这个更过分,就一颗草莓。”
俞贝顿了下,抿掉唇角的奶油,悄悄看了眼祁霖。
祁霖不以为然,“他喜欢吃水果。”
众人:“......”
好像他们就不喜欢吃水果?!
大家就开个玩笑,很快就被其他事情转移了注意力,只有俞贝扎了颗葡萄放嘴里,悄摸睨旁边人,小声道:“你是不是偏心我?”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这么说着,祁霖还是把自己盘里的葡萄挑给了他。
俞贝满足地叉起来放嘴里,“还说不是,就你这样心口不一的,以后找不着老婆。”
祁霖挑葡萄的动作慢下来。
俞贝似乎轻叹了口气,又说:“不过等你有老婆了,一定很会疼人。”
祁霖手里的叉子彻底放下了,侧眸看了他两秒,“那你觉得我该找什么样的老婆?”
俞贝一愣,看向祁霖。
男生眼睛是很好看的内双,很薄,但也因此给人感觉有些凉薄。
他突然就想起初次见祁霖的时候,在一群眉眼精致的专业练习生中,显得寡淡许多,却给他留下的印象最深。
他独来独往,似乎外界的喧嚣都与他无关,只来回于宿舍和练习室,每天无穷无尽的练舞唱歌。
在别人眼里他拽得二五八万,只有同为异国练习生的俞贝能明白那是因为抓不住虚无缥缈的归属感。
那时祁霖才十七岁,转眼如今已经二十岁了,早到了哥哥们谈论这个年纪喜闻乐见的情情爱爱时可以肆无忌惮参与的年纪。
这是祁霖第一次反问他这种话题,没由来的,俞贝突然有点兴致缺缺,但还是努力没去敷衍,咧着嘴笑:“你这种性格,适合活泼外向一点的,不然两个闷葫芦能闷死。最好细心体贴,不能总是你照顾她,不然你会很累,最好是姐姐型的,毕竟你少年老成......”
俞别还在继续说,没发现祁霖神情越来越冷,最后直接偏过头去,手中的叉子落在盘子里发出“哐当”一声轻响,站起身走了。
俞贝这才从碎碎念中抬起头,“哎你去哪儿啊?”
“洗手间。”
陆边言从沈纪州手里接过刚兑好的温开水,冲他使眼色,沈纪州坐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烦人精正呆愣地盯着某个方向,“怎么了?”
俞贝这才扭过头,没什么精神气的“哦”了声,“没什么。”
陆边言接着问:“你和祁霖刚才聊什么,他怎么不高兴了?”
“啊?”俞贝愣了两秒,又下意识看了眼洗手间方向,“他不高兴了么?”
陆边言无语:“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
旁边人都点头,“我们都看出来了。”
俞贝哪儿知道祁霖怎么突然不高兴了,但他好像也有点不高兴了,随口应了句:“刚才聊到给他找老婆。”
同学听了一拍大腿,“哎!我说呢,祁霖面子薄,这种话题他肯定遭不住,就他哥给他搭线的那位张家千金,相完亲回来脸绷了好几天。”
俞贝顿了下,抬起头。
陆边言诧异:“他哥给他介绍相亲了?我们怎么没听说过这事儿?”
“就最近的事儿,祁霖这段时间都在学校,你们不知道也正常,他毕竟不止是爱豆,还是华士银行二少爷,迟早得联姻。”那同学啧了声,“不过那姑娘长得很漂亮。”
“你们见过?”
“没见过,祁霖亲口说的。”
陆边言放下杯子,不自觉看向俞贝。
这小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上,就愣在那儿。
祁霖相亲了。
祁霖说人姑娘长得很漂亮。
俞贝脑子里现在只重复着这两个信息。
难怪刚才会征求他的建议,原来是这个意思。
盛夏的风透过篱笆灌进来,俞贝无端觉得发冷,毫无知觉似的,手心抓着酒杯,没说话。
半晌,拿起灌了一口。
这个话题很快揭过去,大家已经没在关注这边,只有陆边言和沈纪州注意力还在他身上,见他还在继续喝,两人相视一眼,都没阻止。
有些事儿他们不好参与,某些东西搞不明白的时候,喝点酒或许也不是坏事儿。
满桌欢声笑语,只有某人自顾着喝酒,显得格格不入,祁霖回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某人听到动静这才似有所觉地看过来,隔着几米的距离,视线撞上,祁霖这才看清这人嘴角绷成一条线,大眼睛没精神地耷拉着,眸子泛红,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他见俞贝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不过还没来得及,先被服务员打断了,“打扰了,请问哪位是祁霖先生?”
祁霖垂在两侧的手揣进兜里,移开视线,“我是。”
“外面有位姓张的小姐找您。”
众人看过来,俞贝看见祁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转身出去了。
心口被什么捏住似的,他瞬间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憋得眼眶都红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他觉得自己是个感性的人,可某些模糊的情绪却怎么也捉摸不透,或者说他压根不敢去仔细琢磨,但他此时能真切地感觉到难过。
某人即将要属于别人的恐惧和难过。
祁霖回来时手里拿了只礼盒,用精致的丝带装饰着,一看就很走心。
“去哪儿啊?”有人问。
俞贝站起身,脚下摇摆,目不斜视:“洗手间。”
他听到背后传来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听不清某人作何回应,他也不想去听。
礼物都收了,不是挺明显了么。
祁霖把礼盒放到桌边,看着消失在洗手间方向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怎么让他喝这么多?”
沈纪州搂着自家微醺的小朋友,“他自己喝的,你别赖人。”
祁霖梗了下。
沈纪州看他片刻,叹了口气:“心疼了就去看看,坐着干什么。”
祁霖有一会儿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捏着杯子,握紧又松开,来来回回,最后终于忍不住似的闭了下眼,起身快步往洗手间去。
人根本不在洗手间,找不到人的焦躁瞬间上来了,他边在走廊里四处寻找边给他打电话,电话那头铃声在响,却始终没人接。
最后情绪快要到临界点时终于在走廊尽头看到了蹲在台阶上的某人。
背对着他,埋头弓着身子,脊背单薄,只露出一截白皙凸起的后颈。
祁霖一口气松下来,放慢脚步走过去。过了好一会儿,这人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去,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