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下人不能逾越了规矩进门,若是世子夫人想进去......
想到便做,时雨立马将茶具托盘等物准备好,交托给李羡鱼时格外郑重。
李羡鱼不由汗颜,然而等她进了书房,隔着个屏风听到邱素心那一番话后,便觉得,时雨实在是担心得没错了。
邱素心好说歹说一番后,见沈临不为所动,便也撕下了伪装面具:“沈临,两年前,是你亲口与我说,不在乎世子之位,愿意将世子之位拱手相让给愉儿的。现如今怎么不说了?怎么?终于不再伪装了。”
李羡鱼进门时,恰恰听到的就是这一段。
许是因为开门动静太小,也或许是因为屏风后的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竟无人察觉李羡鱼的到来。
沈临呼吸稍稍加重,他略平稳了呼吸,才平淡开口:“两年前,我确实去找过父亲,请求他向皇上请旨更换世子人选,你可知父亲是如何与我说的?”
“父亲说。”沈临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本是为父最大的骄傲,然你如今双腿难愈,功名难求,至于愉儿,尚且还能恣意纵马,考取功名。为父知你骄傲,不屑如此,然这世子之位本就是你应得的,你可愿体谅为父的一片慈父之心?”
“我不愿违背父亲的意思,此事没有再提。”说到这里,沈临看向捏紧了手绢的邱素心:“而母亲,你又是如何想的呢?”
是啊,你又是如何想的呢?李羡鱼等了片刻,终于等来邱素心的声音,却是气急败坏的语气:“我如何想?你要我如何想?我生你时落下病根,一条命差点被你害死,你祖母亦是被你克死,现如今你还巴着世子之位不放,是非要把整个侯府都克死,你才肯善罢甘休吗?!”
邱素心最后一句话骤然抬高了音量,许是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亦或许是意识到他们之间已再无谈拢的可能,邱素心霍然转身,甩帕大步向房门处走去。
她脚步迅疾,几步就到了房门前,一把拉开门就走了出去,竟未曾留意到屏风后站着的李羡鱼。
李羡鱼端着托盘站在屏风后,进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屋内气氛安静,过了不知多久,沈临忽然出声:“你还要躲在那里多久?”
李羡鱼端着托盘讪讪地从屏风后挪出来,对着他咧了咧嘴角,讪笑道:“夫君,原来你早就发现我了啊?”
沈临的嘴角扯了扯,却没扯出笑意。
其实她刚进门的时候,他并未发现。直到邱氏离开,他才察觉到她的存在。
原来,即使隔了一世,他也没有如自己想象中的,做到全然不在乎。
他看向窗外,下午光景,阳光正好,却照不进这寂冷的书房。
李羡鱼一点一点挪过去,坐到他旁边,软软叫了声:“夫君。”
沈临侧头看她,轻“嗯”了一声,语意温柔。
他身姿挺拔,眼中碎光浅浅,似有星光温柔闪烁,却无端透出一股寂寥。
李羡鱼心中忽地涌起又酸又软的情绪。
这一刻,她想,无论将来怎么样,任务成功或失败,她只希望,这个少年能幸福。
李羡鱼手指把玩着自己身上系着的浅绿色荷包,过了半天才开口:“夫君,我与你说说一千年后的世界吧。”
沈临轻轻应她:“好。”
“孤儿院里的妈妈们非常忙碌,能分给我的只有一点点时间,剩余大部分时间,我都只抱着唯一的毛绒小猪,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李羡鱼并没有看沈临,仍低着头:“所以我从小就非常羡慕,那些被父母亲人整天围着转的同学。”
李羡鱼继续道:“可谁知后来,上了初中时,有一次我发现,我的同桌几乎天天遍体鳞伤。”
“夫君,你可知为何?”李羡鱼转头看他。
沈临问:“为何?”
“因为她的父母是赌鬼和虐待狂,只要心情一有不顺,就会拿竹鞭抽她,拿烟头烫她。”李羡鱼道:“即使她次次考第一,即使她乖得不像话,可她爸妈就是把她当做情绪的垃圾桶。”
“夫君,你说他们可不可恶?”
虽然她口中冒出许多新词汇,沈临却也听懂了,他点头,听小姑娘继续道:“后来啊,我的同桌拼命学习,拿到了双一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奖学金,最后更是得到一份年薪百万的工作,当她的赌鬼父母找上门时,她将他们拒在了门外。”
“所以。”小姑娘认真看向他:“有些人,生来就不配为父母的,夫君无需在意他们。”
原来,说了半天,小姑娘是在绕着弯子安慰他。
沈临心中暖流划过,他唇边多了真切笑意:“好,我听你的。”
李羡鱼被他的目光包围,不知为何,脸腾地一下红了。
与此同时,十分煞风景地,她腹中接连传出几声咕噜声。
沈临一愣。
李羡鱼的脸更红了。
沈临善解人意地笑道:“瑾之还未用午膳,夫人可愿同进午膳?”
于是,李羡鱼与沈临婚后半月有余,头一次一起用午膳。
也不知为何,之前李羡鱼在沈临面前吃点心,都能敞开了吃,但自从看到沈临用午膳时,一举一动皆是行云流水、大家风范后,李羡鱼顿时深深地自卑了。
于是,李羡鱼便开始一小口一小口,慢吞吞地吃。
才吃了一小会,沈临忽然询问:“夫人可是胃口不好?许是因昨日腹泻伤了胃,我再请赵太医替你开些食补的药方。”
中药什么的,吃一次就够了好吗?
李羡鱼吓得立马恢复正常。
沈临知她惯爱吃些小食,因此用过饭后,又让人洗了些新进的车厘子,让她蘸着糖蒸酥酪吃。
李羡鱼吃得心满意足,差点忘了正事,还是沈临问起:“夫人中午回去后,又折回来找我,可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