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出了点插曲。”钟宝拉恨恨地,往姜尔和林雪芽的方向,瞪了一眼。

何安谏头发花白,嘴边的法令纹尤其明显,一副严肃的学究样:“拉小提琴,最讲究的就是左右手的配合,还有状态的稳定。小提琴作为西洋乐器中的皇后,它娇气,难伺候,稍微没控制好,声音就会异常尖锐。心思镇定,双手对它的控制,极为重要。”

钟宝拉低下头:“何老教育的是。”

何安谏侧过身,貌似无意地瞥过姜尔:“其实,女人并不适合小提琴这样的弦乐。她们太容易歇斯底里,情绪稍一不稳,便会不管不顾,造成难以估量的失误。而且,女人的耐性,定性都比较差。一场音乐会少则几十分钟,多则一两个小时,体力差一点,根本坚持不下来。”

他的话,显然有歧视女性的意思在。作为一位著名演奏家,中国的“小提琴之父”,何安谏的一席话,说得既没水平又不应该,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份。

有人在旁边咳嗽了两声,他像是没听到,注视着姜尔继续道:“女人的话也多。我就不明白了,你上场之前,说那么多话干什么?”

姜尔简直一言难尽,钟宝拉冲到她面前没错,她可一个字也没说。

现实世界里,姜尔从小觉得,何安谏在教学生方面,表现得极为重男轻女,话里话外总透露出女人不行。

她虽然不服气,但是奈何人家的确是大师,教学指点特别在行。再加上,姜尔能拜入他的名下,并不容易。

拼命练习,勤拿奖,仍蹉跎了几年,才被何安谏勉勉强强收了。

不服输的精神,逼着姜尔不断地寻求突破,她想从老师那里获得认同。

而现在,既然何安谏不是她的老师,有些话就没必要留着。

姜尔微笑起来:“何老此言差矣,要说话多,男人的话也是多的。不然当年诸葛亮舌战群儒,一群能言善辩之人,全是靠眼神意会吗?”

她说完,偌大的酒廊,鸦雀无声。

唯有荣焉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姜尔偏过脸,扬着眉冲荣焉笑了笑。

要说荣焉,她其实是不想笑的,何老毕竟是闻名中外的演奏家,该给的面子总要给。尽管她对他刚才的言论十分反感。

众人全在看她,荣焉佯装淡定地喝了口酒,把姜尔的笑脸瞪了回去。

她才不要让大家认为,她和姜尔还是如影随形的姐妹。经历过低谷,更能看清一个人的为人,她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原谅姜尔。

下着暴雨的夜晚,比赛失利的姜尔,走在无人的雨幕里。夏季的莫斯科,晚上依旧寒冷。

见姜尔伤心崩溃,她心疼到不行,跟在后面撑伞,自己整个暴露在雨下,像洗澡一样湿得透透的:“尔尔,没关系,大不了我们下一届再来。你参加过那么多比赛,得过那么多奖,不缺这一个。别难过了,你看我……”

姜尔突然停下,她看她的眼神,冷成了刀光:“你一个庸人,怎么会明白我的感受?”

——她让她太痛了!

何安谏不动声色地站着,苍老的脸上瞧不出丝毫喜怒,直到对上姜相的视线:“你教出的好女儿,真是跟你一摸一样。”

姜相笑得温婉:“老师,有其母必有其女,这话可不是白说的。”

何安谏曾以为,姜相是他第一个女学生,之后他还会收很多个女学生。女性在小提琴的情感表达上,有着非同寻常的细腻,他一定要好好栽培。

可惜,事以愿违……